邓齐静想到刚刚母亲泪眼汪汪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母亲真是年纪越大越感性了。
不过,也不至于就哭出来吧。邓齐静低头沉思。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邓齐静走到院门口,停下脚步,对送他出来的翡翠招了招手。
原本准备回去的翡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五爷很少叫院子里的丫鬟,随即走到邓齐静身边,屈膝行礼,温声询问:“五爷,唤奴婢何事?”
邓齐静皱眉:“最近府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翡翠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一会缓缓回答:“最近府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最大的事情就是五爷回府,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五爷盼回来了,为了这事他们准备了好多天。
五爷住的院子里里外外不知道打扫了多少遍。
邓齐静顿了一下,换了个问法:“老夫人最近是不是又打算给我介绍哪家姑娘?”
母亲看他的眼神欣慰又高兴,近两年很少见她这个表情看他了,只有他答应相亲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欣慰的神色。
啊!是这个事情,翡翠微微张嘴,然后小心翼翼:“五爷,您要相亲吗?那前段时间送回来的小娘子是……”话未说完,戛然而止,但是两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邓齐静眼睁大,前段时间送回来的姑娘,顿时哭笑不得,小声呵斥道:“谁跟你们说那是我要的姑娘,那是我故交好友的遗女,过几天就要送回家里去。”
何况两人差了那么大岁数,他都是当她爹的年龄了,他娘真是想他成亲想疯了吧。
邓齐静张嘴想骂:“你们……”太不像话了。这话不好用来骂母亲身边的婢女,好歹伺候母亲多年,给她留点颜面,何况也不是她的错。邓齐静望望院子里,叹了口气,看来他不成婚确实给他娘带来了很大压力。
邓齐静摇摇头:“去跟我娘说清楚,那小娘子跟我没关系,是我一个好友的孩子。”至于哪个好友,过几天她们就知道了,不着急说出去。邓齐静想到当年世兄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过了好几年才消停的事迹,不由得迟疑了。
反正等衣衣回去她们也知道是哪家了,现在暂时先瞒着吧。
“那小娘子过几天我就送她回家了,现在只是暂时借住我们家,别败坏人家名声。”邓齐静耐着性子最后解释了一下,说完就走了。
站在原地的翡翠还是一脸震惊,五爷送回府的小娘子不是他看中的未婚妻?那这段时间老夫人往外宣扬的话?!大事不妙了。
翡翠拔腿就往屋里跑。
邓齐静进了书房,翻箱倒柜找出行李里的信,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把随身伺候的邓坊叫进来:“去把衣衣叫来。”
衣衣是姜裳的小名。他的世兄贝英石在信里提到他的女儿时,总是很慈爱地叫她衣衣。
邓齐静与贝英石是世交,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后面玩耍,两人关系最好,他跟着贝英石叫一声衣衣也不为过。
姜裳听说邓世叔回来了,恨不得立刻过来见他,只是她是客居又是晚辈,世叔从外出差回家,肯定是要先见过自己家人才轮到她。
等邓坊来叫她时,她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人传她。
“世叔。”姜裳一进屋,就盈盈拜倒,跟邓齐静行礼问候。
“起来吧,不必多礼,”邓齐静对姜裳态度很温和,毕竟是好友的孤女,“这段时间在府里过得如何?有人为难你吗?”
姜裳摇摇头,很是感激:“没有,府里人对我都很好,老夫人很和蔼。”
爹爹去世后她身无分文,若不是世叔及时出现,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对于邓齐静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老夫人很和蔼。邓齐静顿了一下,先跳过这个话题吧。问姜裳:“你对你的身世了解吗?”如果不了解,他还是先跟她解释一遍吧。
身世,姜裳迟疑,哪个身世,她自己的还是她爹的。讲实话两个都不太了解。
姜裳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这么多年了,成瑛做事还是这么顾头不顾尾。
邓齐静决定从头给她讲起:“你爹爹本名贝英石,字成瑛,是大理寺贝寺正的嫡次子,”
大理寺正嫡次子,姜裳瞳孔一缩,早猜到爹爹身世不凡,没想到居然是寺正家孩子,虽然不太了解现在的官府官制,但是大理寺还是听说过的。
堂堂一个京官嫡次子,怎么沦落民间做了个江湖郎中呢?姜裳心里好奇心膨胀起来。
“成瑛从小脾性跟我们不太一样,贝叔叔很是头疼。他喜欢花草医术,对四书五经很排斥,性子比较偏执。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下场考科举是必经之路。”
所以可想而知跟家里人肯定会有矛盾。
“贝叔叔下了大功夫想将成瑛性子调整过来,后来可能是使大了劲,成瑛性子更左了。”说得委婉,那时候他们父子俩已经势如水火,见面小则吵架,大则动粗,全武行也不是没有。
“成瑛好自由,每次吵完架都会跑出去几天,既是散心,也是辨认草药。”邓齐静苦笑,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成瑛对医术那么痴迷。
姜裳垂目,这点倒是跟她认识的爹爹一样,根本在家呆不住,经常心血来潮就搬家了,有时候是因为天气好方便赶路就出发了,有时候是因为这地方的东西不好吃非要去下个地方。
她八岁前几乎居无定所,跟着爹爹在路上一直流浪。八岁之后爹爹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带着的是女儿,买了个房子终于定居下来。
然后,没过两年又呆不住,把她扔在家里,叮嘱邻居和旧友帮忙照顾,自己一个人就出门了。
得亏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是个成年女性,不然这么一个小女孩子自己在家呆着说不定要吃什么亏呢。
“有次吵架,成瑛又去外面逛了几天,”邓齐静声音慢下来,跟孩子解释她爹当年的荒唐事,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也没办法,不跟她说清楚,到时候衣衣回了家,两眼一抹黑,才是真的害了她,“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医女,那个医女就是你娘。”
姜裳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她无缘得见的义母。每年忌日爹爹都会带她去上香,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姜裳也叫她一声娘。
“贝叔贝婶知道这件事,气得发抖,责令他立刻回家,要给他定亲,成瑛不同意。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成瑛老实在家呆了几个月,贝婶给他定了亲。”
“他跟那个姑娘成亲了,大家都以为他就这么安分下来了。结果没想到婚后第三天,成瑛就跑了,再之后再也没有听说过成瑛的消息,直到前段时间收到他的信。”邓齐静每次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叹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姜裳整个人已经惊呆,她万万没想到她爹爹留给她的是这样的局面。怎么除了义母还有个原配妻子,真是晕了,这狗血又混乱的关系。爹爹还让她回家去,替他给祖父母尽孝,别说尽孝了,她能进得去他家大门吗?
一时间她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别回去了吧,这也太尴尬了。
想了想,她弱弱地问:“爹爹,娶的那位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不会一直在府里给他守寡吧。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是快跑吧。
邓齐静仔细看看姜裳神色,他放慢声音,希望接下来的消息能够减少一点冲击:
“成瑛娶回家的那个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
从成瑛给他的信来看,邓齐静很容易就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年他娶回来的那个娘子怀了孩子,不然以成瑛的性格不可能一字不提。
当爹的不知道,这女儿肯定也不知道。不然怎么会说到让孩子回去替他在父母面前尽孝。
等等,姜裳头晕目眩,他爹不止娶了两个老婆,这两个老婆还都给他生了孩子,可是他怎么还抛妻弃子了。
晕了晕了,这是什么修罗场局面,太可怕了,她还是跑吧。姜裳忍不住扶额。
姜裳是真的打退堂鼓了:“世叔,爹爹让我回府认亲,是想告诉祖父母他血脉没有断绝,让我向祖父母道声歉。既然府里已经有他的孩子了,那我就不回去了吧。”
京城太可怕了,她还是回江南找家小店老老实实做厨娘吧。
邓齐静理解小姑娘听到贝府这个情况确实容易产生退缩心理,不过他不是贝家人,不能替他们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