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卫氏完全顾不得自身,反而爬到镇国公面前,声音哀哀欲绝:“公爷,背井离乡,还是去草原那等蛮夷之地,芜儿定然会受不住的!公爷,你去求求陛下,收回成命吧!”
她凄凄惨惨,说到最后,眼泪横飞。运筹帷幄十几年,这是卫氏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镇国公亦是沉默,老夫老妻十几年,卫氏这狼狈模样他是第一次见,心底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旋即,他又想到贺芳芜爬床,那一丝怜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镇国公板起脸:“那是圣旨,怎么可能轻易收回!有这个心思你不如多给芜儿准备点嫁妆,去了草原……”
说到最后,他亦是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卫氏急切道:“公爷,你查一查,定是贺千空算计的,一定是他们!”
听了这话,镇国公双目圆瞪,最后的动容消失,“我看你是疯了,满口胡言!千空在晚宴之上打败乌维邪,世人皆知,他们俩怎么可能一起算计芜儿?!”
“青青多乖巧伶俐,反倒芜儿,我看都是你教的,你们卫家女都是这般不知廉耻!”
“给芜儿的嫁妆你也不用准备了,都交给儿媳吧!至于你,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吧!”
他断喝:“来人,夫人病了,扶她进屋!”
镇国公当机立断,将卫氏软禁起来,府里一切事物都由林姝蔓与孙氏商议决定。
临走前,镇国公叹息:“你自己想一想吧。”
随着最后的一声叹息,镇国公离开了正屋,而卫氏一蹶不振,缠绵于病榻之上。
而贺芳芜的命运也已经决定,和亲是她唯一的归宿。
林姝蔓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日,昨夜她酣睡一晚,神轻气爽,而海棠的伤口也开始痊愈,她挂念林姝蔓,不顾病躯也要下地伺候。
听到消息时,林姝蔓正劝海棠回去歇息,便见雪梅双眼发亮,一进屋便开口讲了府上之事。
林姝蔓一阵恍惚,终于明白贺千空昨夜的意思。她没有幸灾乐祸,女子命运如浮萍,多半身不由已,但这个结果也是贺芳芜自行不义的苦果。
雪梅倒是开怀:“让她算计夫人,活该!卫夫人还病倒了呢,也是该!”
林姝蔓摇头:“这话朗月阁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要谨言慎行。”
卫氏病倒了,不管是真是假,她作为儿媳,都应该去看一看。
想了想,她留下海棠,带了雪梅,从库房挑了些药材、补品,去了正院。
不过短短半日,正院便不复昔日繁华,往来的奴仆面带愁容,形色匆匆,离得远便能感到一股压抑低沉的气息。
待走近些,便见门口把守着的小厮,全是生面孔,想来是镇国公派来的人。
------题外话------
感谢南宫煜和厉衍总得上一个送的冰阔落(?˙▽˙?)
第117章 卫氏下场2
门口小厮见了林姝蔓一行礼,得知来意后皆有些迟疑。
半晌,右边个子矮点的轻声道:“世子夫人请,只是……国公夫人她病的重,许是神智不清,还请世子夫人小心。”
林姝蔓点了点头,扶着雪梅的手跨过门槛,一入正院,便被吓了一跳,半日,正院便萧瑟许多。
花圃中的十几株黄百合,不复往日明媚,全部耷拉个脑袋,被炎炎夏日烤灼的低下了头。
正屋外,也只立了红果一个婢女,往日卫氏的十几个奴仆,只留了几个忠心的。
卫氏平素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过因着她背后的镇国公撑腰,现下镇国公怒火中烧,府上众人更多是见风使舵的小人,皆对卫氏避之不及。
红果见到林姝蔓很是诧异,这当口,能不来的人都不来,便是卫氏的亲儿媳孙氏,也没露过面。
可一想到卫氏对林姝蔓的态度,红果上前苦笑一声:“世子夫人,夫人刚喝过药睡下了,许是不能见您。”
林姝蔓本意也不是要见到卫氏,只是碍于孝道情面。她点头:“母亲歇息,我便不打扰,这些药材和补品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好好服侍母亲,让她宽心……”
她话音未落,便听屋内传来响动,卫氏尖利的嗓音划破上空:“红果,让她进来!”
红果皱着脸,左右为难。卫氏现在的状态,见到世子夫人指不定说出些胡言乱语,若是传到镇国公耳朵里,又是一场风波……
林姝蔓却没有如此多思量,挑了挑眉:“那我便进去看看吧。”
红果再拦不住,只得苦着脸引着林姝蔓进了屋。
屋内帘幔紧闭,窗牖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因久未通风,屋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混杂着香炉中的袅袅青烟,让人作呕。
柏木地板上,到处是瓷器的碎片,仅存的几个婢女跪在地上收拾。
林姝蔓皱着眉,提着裙角小心翼翼避开碎瓷,行至榻前。
芙蓉色的帷幕死气沉沉的遮挡住床榻,红果小心翼翼扯了一个角,拉开帘幔。
甫一见到卫氏,林姝蔓差点叫出了声。
她印象中的卫氏发髻用桂花油抿得整整齐齐,涂抹得素白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即便心底里无数算计,面上永远是洋溢和善。
可如今床榻上的这个……疯婆子又是谁?
鬓发散乱垂在肩上,已经白了一半,蜡黄的脸上,嘴角煞白,瞳孔中满是血丝,眼下还有淤青,最可怕的是她的表情,狰狞满怀恨意,死死盯着林姝蔓。
卫氏扯了抹冷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林姝蔓裣衽行礼:“母亲误会了,得知您病了,儿媳特来探望。”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自己的儿媳不来看我,反倒是你?!”卫氏恶狠狠道:“别假惺惺了,我不会上当的!”
林姝蔓懒得和她费口舌,只是道:“这些药材和补品我给母亲放在这里了,母亲身子不舒服,好生修养吧。”
哪知卫氏反倒不放了,她支起身子,呵斥:“站住!”
林姝蔓脚下一顿,并未回头。
卫氏嗓音沙哑:“你和贺千空骗得过公爷,可骗不过我,芜儿就是被你们算计了!芜儿多大年纪,你怎么狠得下心,你会……不得好死的!”
“狠得下心?”林姝蔓咀嚼这几个字,缓缓转身,“难道夫人不知道贺芳芜做了什么?”
她声音不疾不徐,身子隐匿在黑暗之中,却带着一股寒意,刺得卫氏一缩。
林姝蔓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夫人也请好自为之吧。”
话毕,她转身再不停顿,不论背后卫氏如何尖声嘶喊,她脚步不紧不慢,跨过门槛。
门扉在身后轰然阖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姝蔓微微眯起眼,在黑暗中待得久了,有些不适应外面的艳阳高照。
雪梅一路护着林姝蔓出了正院,才忿忿不平:“我看门口小厮说的不错,可真是疯了。”
林姝蔓微微一笑,不答话。
现在她终于明白贺千空的盘算。打蛇打七寸,卫氏的软肋便是一双儿女,贺芳芜远嫁匈奴,无异于给了卫氏一个重击,经此一事,卫氏再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夕阳西下,天边层层叠叠的流云缓慢漂浮,最终湮灭在黑暗之中。
回了朗月阁,林姝蔓已经将卫氏等人抛在脑后,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沐浴完毕,她又嘱咐小厨房做几样贺千空爱吃的菜式,便歇在正屋内的躺椅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佛经。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思绪千条万缕,终于得了空闲整理一下。
只想了一会,她翻看佛经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丝不安。
外人都被她一番崴脚的说辞糊弄,可贺千空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她与匈奴勇士也共处一室,虽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并不敢肯定,贺千空不会介意。毕竟世人对女子大多要求繁多。
想到此处,她愣在榻上,玉白指腹不断摩挲经书,却再不翻动一页。
忽的,海棠叩了叩门扉,“夫人,该点灯了。”
林姝蔓猛地惊醒,发现支摘窗外,暮色四合,只有深深浅浅的红霞挂在天边,熊熊燃烧。
她看了眼沙漏,喃喃自语:“这么晚了?”
海棠取下案几上的琉璃灯罩,拿起火种点燃烛火,随口应道:“是呢,世子还未归家,小厨房的菜快要凉了,可要叫他们再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