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番外(34)

“毛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什么样子,人家什么样子,你也好意思往上凑?”杨晋南冷笑地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被叫做毛哥的男孩面带愠色。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意思。”杨晋南嘲讽的笑笑。

“你不要欺人太甚!”毛哥朝杨晋南逼进一步。杨晋南和郭显义一伙人在这里嚣张太久了,毛哥觉得是时候给他们泼一盆冷水了。

“呦呦呦呦——疼——放开我——”两分钟后,毛哥被杨晋南拽着手臂踩在脚下,连连呼痛,满头冷汗。

“还有谁想来试试?”杨晋南缓缓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毛哥的几个手下对视一眼,同时围攻上杨晋南。杨晋南的朋友也不甘示弱,小小的台球厅里竟然开始斗殴起来。

“小妹妹怕不怕啊?”一个小混混看着落单的曾嘉嬿,心生恶念。

“喂,别动她。”杨晋南从混战的人群里朝小混混扔了一个酒瓶。对面的人下手很脏,杨晋南脸上已经挂了彩。

“我先带你出去。”他冲到曾嘉嬿身边,毫不犹豫的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跑,跑出了台球厅,在马路边奔跑。夏夜的晚风带走脸上的汗意,他们奔跑在二十一世纪初的街道上。

这个年代没有繁杂的信息每天被推送到自己的手机里,有人会写信交笔友,大街上的劣质音响放的流行歌在十几年后变成怀旧金曲。三十岁的曾嘉嬿和很多同龄人一样,有一天醒来以后突然发觉,原来不是技术越发达,生活就越快乐。

而还年少气盛的杨晋南,现在就拉着她的手。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未来再一次充满了未知与希望。

在一个路口的大榕树下,杨晋南终于停下,曾嘉嬿大口地喘着气。

“我去买水。”隔了一会儿,杨晋南拿了两瓶可乐出来,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冒着寒气,满是水珠。曾嘉嬿接过一瓶灌下好几口,第一次觉得可乐这么好喝。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杨晋南看着一脸满足的曾嘉嬿,突然开口道。

“你很突然诶!”曾嘉嬿被可乐呛了一下。

只是,即便是十七岁的杨晋南,也会不由分说的爱上自己吗?

曾嘉嬿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感动,兴奋,犹豫,伤心……种种对立的情绪奇妙的糅合在一起,却无法控制自己对杨晋南点了点头。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二十六岁时,我和恋爱九年的女友曾嘉嬿正式结婚。

我不是一个好命的人,至少小时候不是。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后就与父亲离婚,失去联系,坐上去南洋的渡船,再也没人见过她。

我的父亲有了自己新的家庭,我在其中格格不入。他应该也不喜欢我突兀的打破他原本和和美美的小家庭,几年来我不知道吃了他多少顿打,有时候仅仅是因为被子没有叠好这样的小事。他让我过早的知道,原来电视里那些慈爱的父亲,和所谓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有拥有的。

他眼中的寒意,和继母眼中的漠不关心,是我这辈子最心有余悸的噩梦。

然后是离家出走,在外游荡两年后,我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束光。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觉得很熟悉,好像和她早已有了累世的情缘一样。我拽着她的手,只想往前跑,好像只要这样跑下去,我就能跑出所有的迷惘与不安。我像个傻瓜一样,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问她可以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和她相爱后的每一分钟都是值得过的人生。但是在同一年,我失去了唯一的哥哥杨晋北,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是殡仪馆里冰冷的尸体。他在贩毒集团里卧底被发现,毒贩嚣张地把他伤痕累累的尸体丢弃在省公安厅门口。

染着黄发,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我在追悼会上哥哥的同事里看起来格格不入,父亲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屑,还带着怒气。

追悼会结束后,他把我叫住,不由分说的拽起我的衣领,在我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我不是几年前那个怯懦的男孩了,面对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恐惧。

他狠狠打了我一顿,平时在街头打架绝不服输的我却一下也没有还手,因为他告诉我,继母生下的妹妹杨羽西,在我离家出走的当晚,为了追我被一辆轿车撞伤,后遗症让她至今还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哥哥把他所有的积蓄与抚恤金给了我,我想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来到我和朋友混住的出租屋,把满是酒瓶和烟头的地扫了干净,说他明天要去出差,最后给了我一点钱,劝我还是好好学习。

我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十八岁那一年我拼了命的去学那些完全陌生的知识,还好曾嘉嬿经常替我补习,最后高考分数出来勉勉强强上了师大的法学,曾嘉嬿也被师大录取,拿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抱着她在校门口转了好几圈,这一年实在是太辛苦了。

那个暑假,我开始做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像是一个连续剧,但主角却是我自己。梦里的我没有高考,为了救杨晋北捅了当时的大哥一刀进了监狱。

梦里的人生很真实,每次醒来,我都会沉浸在梦里的悲伤氛围里很久。我已经快要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梦中的人。

我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过完大学四年,通过了一大堆考试以后,我在F市检察院里做了一名检察官,阿嬿去了电视台做记者,她学习业务飞快,不久就成为电视台的骨干。

而这时候梦中的我,却刚刚从监狱里获释,又被逼着注射了毒品。

我去到梦里的烂尾楼,那个地方真的存在一栋一模一样的大楼。所有的场景都在现实中存在,梦里我的朋友秦野,我在一起公诉案的法庭上,也见到作为证人的她。

至于那个叫施绎的男孩,监狱方面记录他在入狱不久就因为霸凌而自杀身亡。

为什么我会梦到自己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我看着新婚之夜,在我身边熟睡的曾嘉嬿。她也会做这样的梦吗?在梦里的世界,只有她对我的爱和现实中如出一辙。

我闭上眼睛,梦中的我坐上一艘货轮,驶向未知的远方。

谢谢你来听我的故事。”

杨晋南长舒一口气,喝下酒杯里最后一口酒,融化的冰块把酒液冲淡到那股苦涩的味道都变得飘渺起来。

对着酒吧里的陌生人讲出了这么多年的郁结,好像确实轻松了一点。

得知杨晋北去世的时候,曾嘉嬿的心里开始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怀疑自己影响了杨晋南的人生,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这个时间线里的杨晋南不会因为持刀伤人而入狱,健健康康的活到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更不会在27岁的时候,只剩一座荒坟。

但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杨晋北公平吗?她知道,受到影响的人,也绝对不止杨晋北一个,她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去干涉这些人的人生,只是为了让杨晋南好好活着这么一个执念,就要让别人的生活承受影响吗?

而且,在这个时间线里,她和很多原本的朋友,也只能成为过路人。

带着负罪感与愧疚感的她,只能在工作和与杨晋南的相处里逃避。

没人比我更自私,曾嘉嬿经常冒出来这个念头。

结婚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杨晋南带着一身酒气回家。

“杨绍雄……死了,我妹也失踪了。”他蜷在沙发上,失神地说。

有了和曾嘉嬿的小家庭以后,杨晋南已经渐渐放下了以前杨绍雄给他带来的那些阴影与创伤。幸福的人,不会再执着于过去的不到的东西,他甚至觉得自己慢慢地还可以与杨绍雄正常的相处,却在今天收到这个噩耗。

有一点他没有告诉曾嘉嬿,杨绍雄死在他梦中出现过的郑光荣手下。

杨晋南想起几天前刚刚接过杨绍雄的一个电话,虽然是公检法系统的业务联系,但在讲完正事后,杨绍雄突然问了他,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他想当爷爷。

那个时候,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开心。

他没有告诉曾嘉嬿的是,杨绍雄是和自己梦见过的郑光荣,同归于尽的。

“阿嬿,我们回老家休息一个月吧。“

一年后的一天,杨晋南冷不丁地在饭桌上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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