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不情不愿道:“我的一位闺中好友同他定了亲,今日在阿云那里得知,他的私德不大好。”
谢迟的确是并不关心旁人的私事,直到傅瑶说明白了,方才知道范飞白竟然定了亲。他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后宽慰傅瑶道:“除了这一桩,范飞白旁的并没什么不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将来也会承袭侯爵,若真嫁给他也不算亏。”
谢迟赏识范飞白的能耐,言辞间自然有偏袒之意,再者,他也的确不觉着那点私事值得十分在意。
傅瑶攥紧了衣袖:“那范飞白的那位心上人,是个好的,还是个会作妖惹事的?范飞白这般喜欢她,等到娶了正妻之后,怕是就要光明正大地让她入侯府为妾了吧?”
若是个乖巧懂事的,倒也罢了,可若是个争强好胜会生事的,那怕是会有许多麻烦。
傅瑶对姜家的事情很了解,知道当年那段宠妾灭妻的旧事,若不是姜从宁年纪渐长之后帮着母亲出谋划策,再加上那妾室年长色衰,姜夫人不知还要吃多少亏。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谢迟捏了捏她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笑道,“但就算没了这个,迟早不也会有旁的妾室,又有什么差别?”
这话的确没错,可从谢迟口中说出来,傅瑶却只觉着心沉了沉,虽不想表露出来,可到底还是没能藏住,脸色垮了些。
两人离的很近,谢迟的目光又一直在傅瑶脸上,自然不会错过她这异常的反应。
他回想了下方才的话,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不成?”
“你没说错,的确是没有这个也会有旁的,毕竟对男人而言,纳妾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傅瑶闷声道。
谢迟初时是没往自己身上想,但傅瑶这抱怨已经这么明显,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垂眼看着傅瑶,心中隐隐高兴,只觉得她这模样又可爱又可怜:“你难道是怕我也想纳妾?”
傅瑶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偏过头去看向一旁。
“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谢迟勾着傅瑶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话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不仅会醋,而且还会杞人忧天,没影子的事情都要提前难过上了。”
傅瑶被他笑得难为情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事上半点都不占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地会多想。
兴许是因为姜从宁的亲事,兴许是因为谢迟那略显轻佻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今日魏家送来的那礼单,交杂在一处,让她凭空生出些不安来。
傅瑶从前压根没在谢迟面前提过这些,一来是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没必要杞人忧天,二来,也是知道自己在谢迟心中并没什么分量,管的太多说不准会惹得他不耐烦。
但事到如今,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将来会纳妾吗?”
傅瑶先前是只想着让谢迟平安顺遂,若是谢迟能喜欢自己就再好不过,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想要更多。
她想要谢迟只喜欢自己一个,最好是看都不要看别人的女人。
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53章
在傅瑶问这个问题之前,谢迟从来没想过什么纳妾不纳妾的。以至于骤然被问到的时候,竟没能立即回答上来。
将来的事情没人说的准,谢迟也不喜欢随随便便许下承诺。
早前,他曾以为自己抵触与旁人的接触,也压根没想过要成亲。可如今,他每日都会同傅瑶亲密接触,还总觉着意犹未尽,甚至入睡时都会将她拥在怀中。
他能坦然承认,自己现在的的确确是有些喜欢傅瑶的。
可这种喜欢并没到极致,谁也说不准,将来会不会再有更喜欢的人出现。若万一有,又该如何?
谢迟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所以没办法立时就毫不犹豫地给出笃定的回答来。
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避重就轻,就算眼下没有私情,也很容易惹得傅瑶误会。
所以这问题很难回答。
谢迟在心中飞快地衡量了一番,拟定好了说辞,但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傅瑶轻声道:“你犹豫了。”
“你犹豫了……”傅瑶垂下眼睫,不愿再看谢迟,“我明白了。”
谢迟是看着她的神情黯淡下去的,只觉着心中一空,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与旁人并无私情。”
傅瑶淡淡地应了声,偏过头去,将脸埋在了臂弯中,任是谢迟怎么哄都不肯回转。
“好歹要讲些道理,”谢迟话音里尽是无奈,“就凭这个,你就要给我定罪不成?”
从来只有傅瑶指责他不讲道理,谢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说的一天。他心中知道,自己方才的态度难免会让她难过,可已然低声下气地哄了,傅瑶却仍旧要使小性子,这也让他渐渐地有些不耐起来。
旁人家姬妾成全,正妻兴许都不敢说什么,他洁身自好从来没拈花惹草,却要因为这没影的事情被摆脸色,实在是冤得很。
有那么一瞬间,谢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傅瑶了?
毕竟当世之人遍数下来,就算是萧铎,都不会敢在他面前如此。
谢迟松开傅瑶来,语气中带了些不耐:“你何必非要如此多疑?究竟是想让我如何?”
他并不是那种将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也做不出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某个人的事情来,只觉着又幼稚又蠢。
毕竟将来之事谁都说不准,更何况就算立了誓,难道就一定不会违背吗?
他眼下是喜欢傅瑶不假,但若是这么无理取闹下去,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这喜欢不会被磨去。
但傅瑶并没多疑,她只是不安。
她自然知道,谢迟现在与旁人并无私情,他回答不上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没那么喜欢她罢了。
这件事情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傅瑶平素里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去多想这些。
说得好听些,她这是心宽想得开,可说得难听些,便是自欺欺人。
如今这个事实猝不及防地被摆到了面前来,容不得她不想,而傅瑶也终于直面了深藏着的小心思——她还是在意这件事的。
傅瑶听出谢迟语气中的不耐烦来,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该任性,最好是能开个玩笑,顺势将这事给揭过去。不要再提,也不要再想。
她试着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终于还是放弃了。
两人之间总是这样,时恼时好,但往常都会点到为止,还能当时夫妻间的情趣,此番却是将埋在最底下的症结给挖了出来,没法再粉饰太平。
一室寂静,傅瑶埋着头,看不见谢迟的模样,但也知道他一直在床边坐着,并没离开。
太安静了,此时与他同处一室竟到了有些折磨人的地步。
傅瑶心中难过,一时间也想不到究竟该怨谢迟还是怨自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过了会儿默默地坐起身来。她并没看谢迟,自顾自地穿好了绣鞋,想要出门去。
“你要去哪儿?”谢迟果断地攥着她的手腕,将人给按了回去。
两人并肩坐着,傅瑶垂眼看着衣裙上的绣纹,轻声道:“屋中有些闷,我想出去转转。”
这明显是托词,谢迟也很清楚,若是往常他兴许会直接戳破,可如今犹豫片刻后,竟没多说什么,而是由着傅瑶去了。
时已入夏,虽是晚间但却并没凉风,也闷热得很,看起来像是要落雨一样。
银翘原本正在收拾东西,见着傅瑶从正房出来后,连忙上前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走近了后,她才发现傅瑶的神情不大对劲,不由得将声音放轻了些,迟疑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傅瑶勉强笑了笑,“我觉着闷,想要出来透透气。”
银翘随即跟了上去:“那奴婢陪您。”
此时已彻底暗了下来,傅瑶看了眼天色,并没出院门,而是在院角的秋千上坐了,漫不经心地靠在那里出神。
卧房的灯火还亮着,从外边能看见谢迟的身影,似是在来回踱步,想来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银翘忧心忡忡地看着傅瑶,她知道两人偶尔会拌嘴,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傅瑶哪怕是生气看起来也是极有活力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
“夫人……”银翘轻轻地唤了声,等到傅瑶回过神看向她后,又小心翼翼问道,“是太傅为难你了吗?若不然咱们往听雨轩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