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皱着眉头脑袋一懵,这是什么逻辑?
斤斤计较的披霜公子就这样有啥好心里舒服?
“舒服什么呀,我不舒服,你怎么不让我也先你一步去了,让我舒服得了!”
司空墨白手一顿,皱着眉头,掐了一下她的腰,“胡说些什么,以后少跟元无忧凑这么近,跟着她倒是学了不少说胡话的本领,灵族的日子可比其他修行者都要来的漫长。”
灵修,人数虽然少,可是安分点的,不敢说寿与天齐,但这世间沧海桑田未尽,只要天地还有灵气,他们就能保持不死不灭之躯,这也是为什么灵修极少诞下子嗣。
漫长的时间,其实也是一种折磨,但或许,终究也还是会轻易遗忘。
“或许,再重新过个二百三十六年,你也就什么都忘了。”他淡淡地说道,身上的血液筋脉处处都透着疼痛,每一处都在相继炸裂,又被他以仙力强行推动运行,有时候也不想管,任由那寒霜布满整个屋檐。
现在他就不想管了,他觉得难受,说这种话,他觉得不高兴,可是以前那些自私的话,在这些年的相处中又再也说不出口了。
苏绾仿佛就是片棉云,一点点地包裹着他所有锋利的表面,经年累月地打磨,当他发现自己的变化时,他已经是那块窝在云上再也不想离开的冰块,也再也不会不小心刮伤这片云了。
他在后来的某一天才懂得,他喜欢的是她的纯净柔软,具有无限包容力,而不是喜欢他在上面时的纯净柔软,更不是因为她的无限包容力而喜欢,他不想因为自己变得沉重而让她破裂,或者为了承载自己的重量,而努力变得坚硬。
“那你想我忘记吗?”苏绾带着一股憋屈的哭腔说道。
他睫毛垂着,又黑又浓密,遮住了他整个眼眸,沉默了半饷才抬头看了看她,依旧很老实地说道:“不想。”
“——但,我也不想你像现在这般,凡人本就只有百年不到的寿命,如果我不修行,那也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你就当……”
他说道这里,突然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苏绾等了几秒抬眸看了看他,却看不见他的眼里。
苏绾一手朝他脑袋一挥,“当你个大头鬼!”
“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渣男没跑了!”苏绾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颤,哽咽的嗓音又软又可怜,刚消肿的眼眸又瞬间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她一把抓起司空墨白,“走,你跟我去找九凝。”
司空墨白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下,叹了口气把她抓了过来,“他不会帮你的,那青阳氏巴不得我赶紧死呢。”
苏绾瞪着眼睛看着他,她素来知道二人关系不太好,所以这几十年里她基本都和九凝保持一段距离,虽然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跟九凝更像两姐妹……但是也禁不住司空墨白是个爱吃柠檬的醋坛子。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吃醋也得有那个命!
她舔了舔唇,突然挺直胸膛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死了,我就没人照顾没人陪了,我想了想,也行吧,最多缅怀你两百三十六年,在你死后第两百三十七年,本座就嫁给九凝上仙,再娶了孙渚青,顺便……”她顿了顿,指了指门外,“顺便把你太微峰那个长相清俊的子约一同带回伽罗殿伺候。”
她这话虽然是胡扯,但不得不说极具说服力,九幽教里干这种事情的人真不少,尤其是那教里右护法娜迦简直荒唐至极,司空墨白往年在教里见过太多了,可一直难以苟同这种灵修习以为常的做派,他们修仙的都是素来奉承一人一魂一双人。
所以这话直接就把司空墨白惹火了。
“——苏绾!”司空墨白被她直接说恼火了,抬起眼眸不掩其怒意,尤其是她竟然还说到谁来着?他虚清院的子约?长相清俊?
现在连子约都能拿来跟他比了?
他还没死呢!
“我瞅着你是这几天哭久了,都把眼睛哭瞎了是不是,我刚好给你治一治。”他冷声说道,刚想伸手把这嚣张的姑娘摁回来,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尴尬的咳嗽声。
二人均是一愣,司空墨白皱着眉头望过去,也不知道苏小姑娘怎么看的家门,竟然直接把虚清院的屏障都给撤掉了,方才一心对着苏绾,撤下了防备心,竟然丝毫没察觉有人进来,还站在门口好些时候了。
刚刚狠话撂得欢的苏绾转头望过去,门口的元清子一行人隐匿在门外侧,身边跟着扶默还有带着莫名恐惧表情的子约,似乎还有一个人,但她没好意思看过去了,她整个人后背一僵,满脸尴尬地往司空墨白身后躲了起来。
苏绾皱巴着小脸,脑袋埋在了枕头处,司空墨白倒没说她什么,翻了被子便把衣衫不整的苏小姑娘盖住了,顺带把床幔拉了下来,挺着身板套了件袍子便朝元清子一揖。
“师父。”司空墨白淡淡地道,中间直接忽略了扶默,朝旁边苏绾没来得及看见的眉目和善的男子望去,“年先生。”
“嗯,怎么能把屏障撤了。”元清子略皱了下眉头,司空墨白自己的情况就很差,连屏障都撤了,任何潜在的未知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这些时日来对于司空墨白的言行是一直都颇有些微辞,而且这些行为大多都围绕着同一个人,他眉眼略扫了一下苏绾,倒也没有多言。
“是徒儿大意了,年先生怎么来了?”司空墨白直接跳过了屏障这个问题,转头看向年有余。
距离上一次见到年有余也是真真过了两百三十六年,那时候,苏绾还在客栈里,他每天早上都会去等她的早膳,苏小姑娘当年还在战战兢兢地说着谎,而他,还带着自己的面具,是苏小姑娘特别喜欢的。
似乎好久没吃过她亲手做过的饭,三十六年,姑娘懒得一次厨房都没进去过。
他回头看了看床幔后的人,没一会儿就掀开了,苏绾恢复了往日那精致娇俏的模样,眸如秋水,屋内的灵火把她脸庞晕出了几分迷离的艳色,衣衫整齐,裙摆上的仙鹤熠熠生辉,斜了一侧的发髻上,吊坠着雕花玉簪,礼貌地朝人招呼道。
司空墨白内心有些发颤,想把她赶回去,欢愉后不久的苏绾总是有种褪不尽的媚。
“苏姑娘,倒真是多年不见啊。”年有余自是记得的,这些年他也有帮秦瑶看过病,自然听纪宁他们说起过这二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早年还颇有几分感慨,这会儿看着两人好起来,反而更让他叹气。
他转头看了看司空墨白,笑容发了几分苦涩。
司空墨白扭头对苏绾说,“你乖,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他手揉了一下她的指骨,也没管门口站着几个人一个劲地便把苏绾往内室拉过去,临了又补充一句,“不会很久。”
“是年先生过来帮你诊治吗?”苏绾睁着那有些绯红的眼眶看着他。
“嗯。”司空墨白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性地应道,虽然“诊治”二字来形容有点过了,他这种问题,其实真要交到九凝手上,也是治不了的,何况是年有余。
毕竟他既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年有余这趟过来不过是来送点炼出来的丹药,给他多拖点时间罢了。
他这事其实极为隐蔽,他早年做的事情多惹人怨恨,若是被人发现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会惹不少仇家上门,他还没解决掉这些麻烦,这口气他必须吊着。
这次孙炎的事情,让他心里更为警惕了,这些年众人都知道他跟九幽教主的关系,如果他出事,难保不会有人找苏绾麻烦,这些隐患未消之前,他撑也会把这口气撑下去。
况且,他还有事情需要解决。
司空墨白踏出房门时,扫视了一番虚清院的状况,因着刚刚屋内有苏绾的灵火,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外溢出去的寒气有多么惊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攀到了屋檐,院子里的草木均是厚厚地结上了一层冰霜。
而旁边的房间也早已被冰霜笼罩了,司空墨白跨了进去,扭头便看到年有余皱着眉头有些难受的表情。
“先生其实无需亲自过来,我这身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司空墨白淡然而温和的说道,手一挥把刚刚苏绾房里还点着的灵火唤了过来,置于年有余身边。
二人神魂相通,只要在身边,她的灵蕴自然是识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