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雨回头,就看见了玉玲珑,怔了怔,凝眸看她。片刻,眼里泛起喜悦的光采,脱口道:“你是玉……”
“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玉玲珑。”玉玲珑打断他,径自走到柜台后面,拿出账簿,“萧七少要几间房?”
“两间。我一间,我这两名侍卫一间。”
“天字一号、二号。”玉玲珑道,“小六子,你带七少上去,好生伺候。”她一口气说完,像急于打发萧疏雨似的。
柳小六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可不明所以,向萧疏雨躬了躬身:“七少请。”
萧疏雨道:“姚青,你把行李拿上去安置一下,我在这儿待会儿。”
“是,少爷。”姚青领命而去,临走悄悄伸出一只手,给他家少爷递了个加油的暗号。
萧疏雨走到玉玲珑面前,轻声细语道:“玉老板,我走得口干舌燥,要喝茶,要喝心香一片。”
顾清夜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小子,居然在撒娇。”
萧疏雨像有心灵感应似地回头:“你在腹诽我?!”
顾清夜一愣:“怎么会?我与萧七少素不相识……”
“砰”的一声,顾清夜的话被打断,玉玲珑将一个酒坛拍在柜台上:“我们这穷乡僻壤,只有农家制的土酒,没有好茶。什么心香一片,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茶叶吧?”
这时,姚白走过来,习惯性地往萧疏雨背后一站:“少爷,车马已经安顿好了。”
“嗯。我这儿没事,你上楼与你哥收拾房间吧。天字一号、二号。”萧疏雨的声音有些闷。作为他的心腹,又一向细心周到,姚白立刻便听出来了:“少爷,要不……”
萧疏雨挥挥手,示意他别管。姚白便走了。
萧疏雨捧起那坛酒,开坛闻了闻:“好香,‘玉瓶素蚁腊酒香,金鞭白马紫游缰’,这农家腊酒我最喜欢了,玉老板真是善解人意。”
突然,一道绿影向他当头砸来,像一道绿色的闪电:“好香,好香!”
萧疏雨本能地挥袖去挡,却有另一条人影抢在他面前,随手一捞,便把那叫嚷的家伙捞了下来:“七少,对不起,是我的鹦鹉,它喜欢喝酒,闻到酒香了。”
鹦鹉在顾清夜手里挣扎,嚎叫:“酒,酒!”
萧疏雨吃惊地看着这只鸟,脱口骂:“该死的!”
谁料鹦鹉比他更凶:“你该死,你该死!”
顾清夜给它一个爆栗:“傻蛋,闭嘴!”一边镇压自己的鸟,一边向萧疏雨赔罪:“七少,我这鸟有点傻,冒犯了你,请别见怪。”
鹦鹉觉得受到了侮辱,想要反抗,却被顾清夜捂住嘴:“马上让你喝。”一句话,鹦鹉便偃旗息鼓了,把脖子伸得老长,眼巴巴地看着那坛酒。
萧疏雨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好玩,好玩。”
玉玲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近乎宠溺,被顾清夜看在眼里。
“玉老板,不如我们再一起喝几杯?”他提议道。
萧疏雨马上道:“不,玉老板,我请你喝。”
顾清夜倒不纠缠:“七少多金,那就请吧。”
萧疏雨抱过那坛酒:“玉老板,请吧。”
玉玲珑道:“好,早就听说萧家七少有‘三胆’,今日既然见到了真人,我倒颇想见识一下。”
李小宝在旁边候着,闻言道:“老板,什么‘三胆’?”
玉玲珑嫣然:“酒胆、色胆,还有一个是……”
“忠肝义胆!”萧疏雨道。
“苦胆。”玉玲珑道,眼里全是戏谑之意。
萧疏雨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玉……”
“喝酒!”玉玲珑一声喝,把他的话掐断在喉咙里。
“是,是,喝酒。”萧疏雨乖乖坐下,李小宝马上把杯盏奉上,萧疏雨为玉玲珑斟酒,玉玲珑也不推让,只是拿了张纸去写菜名。
这时候柳小六也下来了,姚青、姚白要在房间里用膳,他去替他们张罗。
鹦鹉已经在埋头喝酒。顾清夜自斟自饮,仿佛全然不管身外之事。
夜幕已经降临。
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来,八宝葫芦、彩蝶飞舞、琵琶对虾,每上一道菜,萧疏雨的眼睛就亮一分。
“玉老板,你点的菜都是我喜欢的,看来你……”
“我不过是点了你们扬州菜而已,你不是扬州人么?我这是投其所好。”玉玲珑淡淡道。
“哦。玉老板真是善解人意。”萧疏雨嘟囔了一句。
玉玲珑笑道:“今天你可是第二次夸我善解人意了,萧七少这张嘴,果然惯会甜言蜜语。难怪人家都说,萧七少最会哄女人了。”
“我可不敢哄玉老板。”萧疏雨连忙道,“我敬重你还来不及呢。”
“敬重?”玉玲珑挑眉看着他,“我一个乡野间开客栈的,哪里值得七少敬重?”
萧疏雨简直觉得自己在玉玲珑面前说什么错什么,摸摸鼻子,叹口气,转移话题,拿手指遥遥指了指顾清夜:“这人是什么来路?”
“他叫顾清夜,我只知道他从京城来,别的不确定。”
“今天来的?”
“不,昨晚就来了。”
“那怎么还不走?”
“我也不知道,他还要住两天。”
他们说话声音很低。萧疏雨的位置正对着顾清夜,他见顾清夜一直在喝酒、喂鸟,与鸟说话,完全没有注意他们。
“我看不透他。”他低语。
“我觉得,你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直觉。”
“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关心我的客人。”
“那你有没有关心他?”
“他好像不需要人关心。”
“为什么?”
“也是直觉。”
萧疏雨沉默,半晌道:“你还是关心他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多感觉。”
“七少,你为何而来?”玉玲珑忽然正色问道。
萧疏雨抬眸看她,目光深了深:“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语声顿住,没有后续。玉玲珑大口喝起酒来。
直到结束,两人都没有多说话。
萧疏雨回到房间,姚青、姚白在等着他:“少爷,怎么样?”两人关心地问。
萧疏雨往椅子上一瘫,捂住脑袋:“我干嘛揽这档子差使啊。大哥,你这缩头乌……”
姚青吓一跳:“少爷!”
萧疏雨及时打住,改了词:“……你这没担当的家伙!”
姚白道:“少爷,你别埋怨家主。他委你以重任,是因为知道少爷最会讨女人的欢心。少爷这次也一定行的,少爷加油!”
萧疏雨突然坐直身子:“姚白。”
“怎么了,少爷?”姚白莫名其妙。少爷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你替我盯着那个顾清夜,看看他在这里做什么。”
“是。”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飘来一阵歌声:“红丝紧系萧郎足,不许萧郎成路人。日日引凤凤不至,一至凤台人销魂。”
那声音非常清脆,甚至还带着未成年的奶气。可是歌声缠绵,且带着说不出的神秘。
姚青、姚白猛地一惊。
第6章 男儿本色
“少爷!”姚青道,“这歌声怪异,好像针对你。”
“针对我?”萧疏雨笑着摇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萧郎,凤台,有趣,有趣。”
“少爷!”姚白一脸警惕,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难道这萧郎不是指你么?这客栈里只有你一个姓萧的。而且这声音,缥缥缈缈,故弄玄虚,显然不怀好意。你还说有趣?”
“你紧张什么?”萧疏雨瞟了他一眼,悠然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据《列仙传》记载,秦穆公时有个叫萧史的人,善吹箫,能招白孔雀。秦穆公有个女儿名叫弄玉,喜欢上了萧史,秦穆公便将女儿嫁给了他。萧史天天教弄玉吹箫,作凤鸣声,过了几年,弄玉果然引来了凤凰,秦穆公大喜,以为祥瑞,便为他们建造了一座凤台。”
姚青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萧疏雨道:“后来,萧史与弄玉一起住在凤台,没过几年,他们就随凤凰飞走了。秦穆公为了纪念他们,在雍宫中修了凤女祠。”他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秘的语调道,“从此,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就能听到凤女祠中传出的萧声……”
外面的歌声又飘了起来:“红丝紧系萧郎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