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嘈杂。
余溏下意识地把听筒拿地远了一些。
“还没,马上就过来。”
“好。我先跟你说一声,你哥醒了,各项指标都还不错。”
“谢谢,我下了手术抽空去看,你辛苦了。”
“没事,师兄,那我先忙了。”
余溏放下电话,岳翎正在帮辣鸡加猫粮,她蹲在地板上,身上的针织衫垂了个角在她腿边,被辣鸡欢快地扑着玩。
“你哥怎么样了。”
她忽然毫无情绪地问了这么一句。
余溏一怔,“你怎么知道。”
岳翎举起自己的手机,“网上有消息。”
余溏在岳翎打开的那个界面上看到了“江山茶业老总为情自杀未遂”的标题。
“你对你哥是什么感情。”
“你为什么这么问。”
岳翎站起身,凝着余溏的眼睛,“我很恨他。如果你尊重他,那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为了摆脱他,我利用过你。包括搬来你家楼下,我都是故意的。”
余溏沉默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我……”
他看着地板上的人影,“其实不太了解我哥,我觉得你是了解的,但你目前可能不愿意告诉我。”
岳翎没有说话。
余溏抬起头,“至于你说你利用我,我也想告诉过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看到下雨,会有莫名的愧疚感吧。”
“嗯。”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在我家里的这一段时间,我好像会比以前释怀一些。”
岳翎沉默。
余溏的逻辑体系已经非常稳固了,他并不会隐晦地去表达什么复杂的意义,但这一句话,岳翎觉得自己只听明白了三分之二的含义。剩下的三分之一,也许说话的人自己都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余溏以为岳翎的这是一句质问,赶忙抬头解释,“我说这个话不是要把你留在我这里,你……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医院里的患者,当我在谦卑地寻求医生的帮助,我想治愈我的病。不是……我……”
越说越偏向他认知里的“变态”情节。
他抓了抓头,对自己无语,一只手反复掐着自己的虎口,毫不客气地自我吐槽:“我去,我在说什么鬼话。”
岳翎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余溏。
“你有医患关系的情节吗?还是医生当久了,想换一个角色……”
说到这里她也收住了声音。
好像是不想无端地冒犯人性当中难得的那一份温顺谦恭。所以那些她原本可以对任何男人脱口而出的奚落,在这个人面前,忽然说不出口了。
“余溏。”
她松开手臂走到他面前,“过于完美的性格,大部分都是假象,‘温柔’的代价大多都是自伤,作为精神科医生,我很心疼那些因自伤而最后万劫不复的人。如果不是有现实的亏欠,你根本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
“但我们在成都……”
“我也不是只做过那一次。”
她打断余溏的声音,“我快二十七岁了,也不是一无所有要靠那些事来找个安生立命的地方,我无所谓,和你各取所而已。或者再说得过分一点,那天晚上我是自愿的,但你不是,这种事情和性别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要说补偿,可能因该是我补偿你。”
“不是。”
他直接否定,“就算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想弥补你。”
“为什么呢?”
她笑了一声,“因为你医者仁心,觉得我可怜吗?”
她说着拢起身上的针织衫。
“我不想要感情,简单的复杂的,我都不想要。你但凡像你哥一点,我都不会对你心软。但你这么一个人在我面前,我问心有愧。”
问心有愧。
这四个字虽然是从岳翎的口中说出来的,但却是余溏十年来一直苦于寻觅的一个,用以自解的词语。
开车回到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四个字。
睡落枕的后遗症严重到他的脖子稍微一拧就酸得厉害。然而越痛,他反而心里越好受,于是他索性握拳,站在医院大厅门口,自虐性地朝着最疼的地方砸狠砸了几下。
“你干嘛。”
魏寒阳刚下了晚班背着包从楼上下来。
“喂,听说你哥出事了?”
余溏往二楼边走边说,“怎么你也知道了。”
魏寒阳跟着他一道往上走,“你车停在哪个门的啊。”
“二门。”
“那你没看见二门那儿有媒体吗?”
余溏想起今早在岳翎手机上看到的标题,转头对魏寒阳说,“他应该会转院。”
魏寒阳摸着额头,“谁重点在他转院不转院啊,那是你哥欸,江山茶业的老总,都说他是为情自杀的,大家都在八卦之前在医院被警察质询的那个女人是谁,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余溏解下手表揣进衣兜里,“我不太关注我哥的私生活,还有我赶去着做手术,你要八卦去找胡宇。”
魏寒阳在他身后站住,“我不去找胡宇,欸,你把你家钥匙给我,我要下班,看我干儿子去。”
余溏听了这句话,收住脚步返走过去,“今天不准去。”
“凭什么,哥已经快一个月没撸过辣鸡了。”
“不准去。”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乱七八糟的情绪没照着对应的词汇,又简单粗地凑了这么三个字。
魏寒阳翻了个白眼,“你要不就是‘不同意’,要不就是‘不准去’,你要追人家岳医生你就直说,我才能给你定个情敌的性质,你要不追就给哥我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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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早间医院的环境里, 余溏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和魏寒阳纠结这类私人情感问题。
“我上手术去了,回头再说。反正你今天老实点吧,她昨天两点才睡, 不要去打扰她。”
“哦,两点睡啊……那我干脆下午……嘿不是!”
魏寒阳突然反应过来, 抬头看余溏已经走到转角去了。
魏寒阳抬起手冲着他背影一阵猛戳,“老余你绝了啊,人两点睡你怎么知道,你晚上睡人床底下啊。”
走廊上路过的几个护士听到这句话, 捂着嘴笑。
“魏医生,你刚说余医生睡谁的床底下?”
“不是……你们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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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大部分的玩笑都没有保鲜期,一下子笑过, 刺激完多巴胺的释放就变质了。
毕竟工作的节奏太快, 每个人紧绷着的神经都不允许杂念过多次侵袭。
上午第二台手术接台的间隙,余溏摁着脖子走出手术室,脑外科的主任张明仁也在通过间换鞋。看见余溏进来,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余医生下手术了。”
余溏抬起头,“在等接台。”
张明仁很喜欢这个后辈青年医生, 看他用手摁着脖子,随口关心了一句, “脖子怎么了。”
“哦。”
余溏放下手,“昨晚睡落枕了。”
张明仁把换下来的鞋放进柜子里,“这么年轻就有肩颈问题不好啊。”
余溏笑笑,“我们科室现在连胡宇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张明仁站起身, “忙是对的,但还是要保养的。这个还有一会儿,要不要去麻醉科办公室喝点茶。”
外科的习惯倒是这样,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教授都喜欢在等接台的间隙去麻醉科主任办公室喝点讲究的茶。
大部分时候余溏也会跟着去,听他们聊些病例情况,或者当天手术的心得。
但今天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余浙。
“我这两天一上手术,真的什么都喝不了。”
他找了个借口推迟,张明仁却看出了他的迟疑。
“哦,忘了。你是不是要去看病人。”
余溏没有否认。
张明仁倒是没有像魏寒阳那么八卦,“那去吧,不耽误你。”
这问的虽然没什么,但也从侧面反应出来余浙的事在医院引起的波澜不小,连张明仁这种不爱问事的老教授都听说了。
余溏这几年一直都扑在自己的专业上,新闻都看得不多,当胡宇跟他说这件事惊动了媒体的时候,他还有点诧异,现在看起来,余浙这件事比他想得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