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微红了耳尖,道:“我担心你,皇祖母说,你被吓坏了,怎么不愿看太医。”
窈窈微微垂了眉眼:“我没事,不用看太医,就是衣服脏了,洗洗换身衣服便可。”
陆衡紧皱起眉,伸手探向窈窈掩在水中的脖颈。
窈窈忙往后靠了些,面色一沉:“你做什么呢。”
陆衡一顿,担心地解释道:“侍卫回禀,郑氏伤了你,我……”
窈窈打断他:“我真没事,你先出去,有什么话待会再说。”说罢,她将脸也埋进了水中,只留了个发顶给陆衡。
*
从浴房出来,陆衡到了书房,确定窈窈无事后,他方冷静下来听于溯回禀郑氏一事。
陆衡脸色极难看,他该一刀解决郑氏,而不是喂郑氏一颗药,让她多苟活几日。
于溯躬身,将今夜之事禀来:“离秋宫守着的侍卫换班之时,被药倒了,捆住郑氏的锁链并不是靠蛮力打开的,是用钥匙打开的。在水榭陪着王妃的侍女侍从除了个别被郑氏杀了,还活着的几个被药倒了,按罗统领所言,郑氏当时想掐死王妃,故而罗统领一箭射死了郑氏。”
“单凭郑氏绝无可能逃出离秋宫。此外,刘茉今日午后身体出现异样,一直不舒服,但太医说,刘茉只是吃了坏的东西,并非有毒物,属下认为,有人早有预谋,先是设计支开刘茉,后又助郑氏逃脱。”
陆衡眸中晦暗,一字一字几乎是挤出来的:“今日陶然亭、离秋宫涉事的宫人侍卫全部扣押,一一审问。还有,今日在陶然亭、离秋宫附近出现过的宫人也一并扣审,你领人即刻去各宫搜查,有异者,全部扣审。”
于溯躬身:“属下明白。”
陆衡沉声:“除了刘茉花叙,王妃身边的其余人都换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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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看着手中那一滩黑血怔了怔,只觉身上每一块骨头都有蚀骨之痛。
她白了脸,这么快就开始了吗?现下的疼痛她还能扛着,但这疼痛每日增一倍,她定是扛不住的。
算着时间,陆衡就要出浴房了,窈窈赶忙取了帕子,将手和嘴角擦干净,漱口净手,取了香膏涂抹,盖住了手上残留的血腥味,待听到陆衡出浴房的声音,她放下帐幔。
陆衡看到放下的帐幔微微一愣,轻声走过去,还未掀开帐幔,窈窈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你这几日回来的太晚,总吵着我睡觉,今日开始,你就自个睡吧,等你忙完了再说。”
陆衡还是上了榻,揽过她,温声问道:“生气了?”
窈窈皱眉,挣开他,有些严肃:“这么热的天,你不嫌热,可我怕热,我也不喜欢睡着了被人吵着。”
陆衡愣了愣,他每日回来都是极小声的,若说吵,许是抱着她时,被她发现了,他忙解释道:“我往后注意好不好?别生气。”
窈窈背对着陆衡,不松口:“不好,你去别的殿睡,老被你吵着,我睡得不舒服。”
陆衡轻轻拉住窈窈的手,温声:“我不想去其他殿睡,明日开始,我一定早些回来好不好?”
窈窈忍着身上的疼痛,抽回手,还是不去看陆衡:“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陆衡怔了一怔,道:“那我今日睡罗汉床,明日开始定会早些忙完回来。”
窈窈躺下,依旧背对着陆衡,许久才道:“好。”
陆衡却还是不下榻,温声:“我先给你擦个药。”
窈窈微顿,什么药?
陆衡将窈窈的长发放到一旁,露出窈窈的脖颈,雪白的脖颈上有一圈黑紫的痕迹,是郑氏留下的,陆衡眸子沉了几分,是他的错。
冰冰凉凉的感觉在脖颈蔓延开来,窈窈闭了闭眼,直到陆衡擦完药膏,她方出声:“擦完了。”
“我知道了。”陆衡温声,俯身在她面颊轻轻落了一吻,“别生气了。”
*
窈窈入了太后的暖阁,知道窈窈昨日吓到了,太后招手,让窈窈上前,窈窈让太后屏退了宫人。
直到暖阁中只有她们二人,窈窈慢慢脱了外衫,绯红色抹胸掩着美好的春光,不美好的是,窈窈胸前隐隐露出两朵黑莲。
太后猛地一震,霍地起身,面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怎么会,窈窈,这是……”
窈窈垂了眸:“昨日郑氏并没有想掐死我。”
太后如何会不知这是什么东西,陈毓死后,胸前有七朵黑莲,这正是七日葵莲,阴狠至极的药,七日蚀骨痛,无解之毒。
窈窈穿上外衫,抬头看向太后:“皇祖母,我求您一件事。”
太后面上早被泪水打湿,为什么,又是七日葵莲,她颤抖着,溃声:“太医,邵太医,哀家给你唤太医。”
窈窈拉住太后,跪下道:“皇祖母,没用的,你我都知道这是无解的。”
太后瘫坐在地,抱住窈窈,浑身发着颤:“为什么啊,窈窈。”
为什么就是要这么对衡儿,为什么要这么对窈窈。
看太后哭,窈窈也忍不住哭,她抱住发颤的太后,哑声:“皇祖母,我求你,这件事不要让夫君知道。夫君太傻了,夫君说要一辈子与我在一起,生死不离,他说,若是我要死,他便陪着我一起死,这么傻的话,也就只有夫君能说出来了。他的身体会好的,夫君会长命百岁的。”
只要她死了,陆衡就会好的。
太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语不成句,绝望道:“窈窈……怎么会……窈窈,要拿就拿我这条老命,为何还……”
太后抱着窈窈哭了一个时辰方冷静下来。
说罢自己的安排,窈窈又求道:“若是夫君迁怒洛家,还请皇祖母保下洛家。”
太后闭上红肿的眼,抱住窈窈:“哀家答应你。”
*
陆衡甚感奇怪,道:“皇祖母,为何现在就想带窈窈去栖梧行宫?”
太后微微笑了笑,并未露出破绽,温声:“这么热的天,带窈窈去避避暑,往年我们不也都会去住上一段日子吗。”
陆衡皱眉:“可我这两日抽不开身。”
太后嗯了声,又道:“那你抽开身了再过来。”
陆衡还是不愿:“皇祖母,迟几日再去,到时我同你们一起。”
太后心下一揪,面上依旧带着浅笑:“这么热的天,我个老太婆难撑,窈窈这丫头也怕热。”
陆衡心里还是不想:“那皇祖母先去,我与窈窈过几日去。”
太后无奈笑道:“窈窈是哀家的孙媳妇儿,哀家让窈窈照顾哀家几日也不行吗?又不是和你抢,你怕什么呢?”
陆衡还想说些什么,太后出声打断他:“哀家就喜欢窈窈。”
“好。”陆衡终于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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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邵太医给的止痛药,身上的蚀骨痛止了些许,窈窈这两日倒是勉强能熬过去,用些胭脂,也没有让陆衡发现她的面色白的吓人。
陆衡入了殿,见到窈窈,心中的郁闷倏地散去,面上起了笑:“皇祖母说,想带你先去栖梧行宫,我……”
窈窈阖上手中的账本,嗯了声:“皇祖母与妾身说了,妾身觉得挺好的。”
陆衡只得把话咽下,在窈窈身旁坐下,揉了揉窈窈的脑袋:“那我呢?”
窈窈看他一眼,慢慢收回视线,道:“夫君不怕热,没事。”
陆衡抿抿唇,似有些闷:“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我。”
窈窈微垂下眉眼:“夫君怕热吗?”
陆衡无奈笑了笑:“不怕,只是你不在,我不习惯。”
窈窈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陆衡去拉窈窈的手,那么热的天,她的手却凉的厉害,他蹙眉:“殿内冰不能放太多,容易着凉。”
窈窈低低嗯了声,慢慢抽回手。
陆衡微滞了半瞬,这几日她似乎有些不愿他亲近,是还在怨他这些日子光顾着忙了吗?他抱住她:“窈窈,我真的快忙完了,以后不会这么忙了。”
窈窈一顿,半晌:“好,妾身知道了,夫君多注意身子。”
陆衡往她脖颈埋了些:“窈窈,别生我气,好不好?”
窈窈垂着眉眼:“妾身没生气,夫君这会儿是得空闲了?那夫君歇会儿吧。”
陆衡松开窈窈,这才舒展了眉眼:“我不累,大婚的吉服送来了,你穿给我看看。”
窈窈怔了怔,低了声:“太重了,不想穿。”
“我想看。”陆衡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