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舟微垂眼睫,不叫自己落泪。
“看了不该看的,眼睛就不能留下,知道了不能知道的,命就不可能留着。”陆宛撕下一片裙子,极粗暴地将鹤舟的脸掩起,只将鹤舟那一双眸子露在外头。
“一个低贱同蝼蚁般的贱民,别妄想成为他那样的存在。”陆宛冰冷地说。
鹤舟的眼眸越发的红,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是陆晟六女,陆宛,柔恩。”陆宛甩开鹤舟,她别过脸。
许久许久后,陆宛自嘲地说道:“我的母妃是陆晟身边的宫女,因为陆晟醉酒,因为有了我,她成了陆晟的女人。”
“一开始,我的母妃也很喜欢我,她想有了我,她的人生也会变得不一样,她每夜都在等,等那个意外成为她男人的帝王再一次踏进她的宫里,她等不到,渐渐地她就觉得是因为我,因为我的错,所以陆晟不要她,没有人会在意我和她,她将一切怒气都发在我身上。”
陆宛拉下自己的衣裙,露出遍体伤痕:“好看吗?我母妃给的。”
鹤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她到死都没有等到陆晟。”陆宛突然笑了起来,“是我杀了她。”
鹤舟泪如雨下。
陆宛起身,将衣袍拢起:“我在冷宫里饿了一个月,趁着看守的嬷嬷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故意晕在恭顺皇后面前,恭顺皇后是个心软的人,她收下了我,从此,我便成了一个公主,也有了一个哥哥。”
“坤怡宫的冬天有烧不尽的炭火,很温暖很温暖,坤怡宫没有冷掉的馊馒头,坤怡宫的糖很甜很甜,哥哥长得很好看,好多小宫女都偷偷看哥哥。”陆宛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鹤舟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陆宛擦干净脸,漠眼看着鹤舟,唤柳儿入了房,她取出暗格中的药丢给柳儿。
柳儿将药塞进鹤舟嘴中。
*
清心殿里很安静,宫人都退到了外头,是陆衡早早安排的。
因为高兴,窈窈也同太皇太后她们喝了两杯酒,她这人喝点脸就红得厉害,不过,脸红归脸红,她并没有丝毫的醉意。
窈窈让陆衡亲了一会儿,而后推着他笑,一张小脸红得厉害,她从身后的软靠里摸出一卷画卷,弯着眉眼温声:“夫君,生辰快乐。”
陆衡太喜欢窈窈这般唤她,接过画卷时,将窈窈半抱在怀里,他慢慢展开画卷,是一卷梅花图。
“你第一次送我画。”陆衡大喜望着落款和印章,这是窈窈自己画的。
窈窈扬起脸看他,在他面颊他一下:“你若喜欢,我再给你画。”
“只要是你,我便欢喜。”陆衡并不需要隐藏他的欢喜与爱意。
窈窈抿着唇笑:“我晓得了。”
陆衡搂着窈窈亲了几下,而后拿着画卷起身,他拿着画卷到了罗汉床旁的高几,他将画比在高几的那面墙:“挂着好不好?”
“好。”窈窈满意地点头。
陆衡也不唤人,自己就踩上罗汉床,将红梅图给挂上了。
挂罢图,欣赏许久后,他又赶忙去取了个檀木盒出来给窈窈。
陆衡赠窈窈的生辰礼,亦是一幅红梅图,不过,陆衡这红梅图里多了两个人,窈窈瞧出,那是她与陆衡,在江州时的她与陆衡。
陆衡同她一样,画的是江州的梅。
太过默契地送了一样的礼物,窈窈忍不住看着画笑,许久后,也踩上了罗汉床,将陆衡赠她的红梅图挂在了她送给陆衡的红梅图旁。
“很好。”窈窈满意了。
蓦地腰间一紧,陆衡搂着窈窈坐下。
窈窈轻声惊呼,嗔陆衡一眼,发现陆衡手里多了个口脂盒子,窈窈认出,那是陆衡先头在桐州给她买的口脂。
陆衡指尖沾了点口脂轻轻落在窈窈的唇上,一点点地为窈窈点上口脂。
窈窈有些疑惑:“这个时辰了,怎还给我涂口脂?”
“嗯——”陆衡翘起唇角,凑到窈窈的眼前,又将方涂上的口脂吃了个干净,他低低地笑,“好看。”
窈窈撇嘴,不想理这会儿不正经的陆衡。
陆衡动作极温柔地,重新给窈窈点上了口脂,放下口脂后,手中又多了条绯色丝带。
窈窈还没来得及问,那条丝带就覆上了她的眼,陆衡附在她耳侧,吻着她的耳垂,低哑出声:“乖,把眼睛闭上。”
窈窈面上滚烫,这并不是陆衡第一次覆住她的眼,他有时任性又放肆,偏得她又纵着他,闭上眼后,她低低问:“你干嘛?”
陆衡将她托抱起,让她伏在自己的肩上,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引诱:“欺负你。”
窈窈蹙起眉,打陆衡一下,她虽看不到,但她知道陆衡抱着她进了寝殿的密室。
入了密室后,陆衡将窈窈放下,窈窈看不到,却闻到浓郁的玫瑰花香。
陆衡一入密室好像就变得正经了,他低低咳了一声,抽下窈窈眼上的纱带。
窈窈眼睫颤动几下,慢慢睁开眼眸,一室玫瑰与明珠,整个密室又暖和又漂亮。
陆衡捧起大束的花,单膝跪下,他取出藏在怀里的戒指,用最最温柔的声音唤她:“窈窈。”
窈窈愣住,他要做什么?
“我有很多地方都不好,自私又贪图你,对你死缠烂打,让你放弃了自己的世界,来到了我的世界,我们之间有许多的不同,但我想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同你过你喜欢你熟悉你所想要的生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亦或是一百年、两百年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窈窈羽睫轻轻颤动几下,沾染了雾气,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她也会在他的身边。
陆衡继续道:“我不好,但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变好,我就会像个人。”
窈窈打他一下:“胡说什么。”
“我在说实话。”陆衡声音低哑,又说,“小安说,在你的世界,成婚前,男子需得同女子求婚,女子同意后方能成婚,我很坏又很强横,从没有正式向你请求过婚事。”
窈窈忍不住笑,但是他有同她请求过,重新大婚。
“窈窈,你愿意同我成亲吗?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的皇后,永远同我在一起,至死不休,生生世世。”陆衡每一字都说的那么用力。
窈窈又哭又笑,将手递给他,回答:“愿意,至死不休,生生世世。”
*
能查的先帝后妃于溯挨个查了个遍,一无所获,于溯不免心情低落,他看着卷宗头疼。
文啸见状倒了茶给于溯,长叹道:“有些事,急不得。”
于溯听到这话,送到嘴边的茶也喝不下了,有些事确实急不得,但他们手里头这件事,是真急,陛下将这案子交到他手里三月有余,却无半分进展,能不急忙吗。他放下茶盏,皱着眉道:“你若这真这般想,又怎同我在这里唉声叹气。”
文啸讪讪笑了一笑,又说:“案子本身不复杂,偏得拖得久了,幕后之人谨慎有手段,将涉案之人一一处理得干净,如此,才棘手起来。”
于溯听得心里冒火,这就是问题所在,当年离秋宫和陶然亭伺候的宫人侍卫,以及和此事有关的人,除了几个真挑不出问题的,就再寻不到了,有嫌疑的,都已离奇身亡。
也正因如此,陛下才越发担心,怕那幕后之人再动手脚。
能支开刘茉,又利用郑氏,去伤皇后,这手段非一般人。
文啸默了许久,蓦地张大眼急声道:“何不问问娘娘,娘娘并非我等俗人,许会知道些什么。”
于溯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绷着冷脸看文啸。
文啸明白了,不说了,这能问的,肯定早就问了,看于溯这脸,他就该明白,于溯是没能从娘娘那得到什么线索。
两人正头疼这事,忽地,外间来了人,是定国公府墨漾来了。
于溯让人请墨漾进来,同文啸道:“稀客。”
尤其是这深夜造访。
于溯今日休沐,本应当在府中好好休息,只是实在头疼郑氏案,陛下那处又追得紧。
于溯与墨漾见了礼后,而后直截了当地问:“墨世子何事?”
他与墨漾真当是半分私下交情都没有的。
墨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我刚听闻,陛下在重查三年前的郑氏案,并将郑氏案交给了于统领。”
于溯敛眸,警惕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