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慧眉眼渐展,嘴角有一抹不明显的笑,但说话时却是很冷:“多嘴。”
那面陈简书房。
陈简将那一袋金豆子掷在案上,笑得颇有深意:“肃北侯府家底颇厚。”
徐照自然知道自家公爷懒得看这袋金豆子,无非是不想引肃北侯府小姐的怀疑,故而让人收下了金豆子,也知道公爷看不上陶玉慧,只是公爷实在不喜洛氏,故而给了陶玉慧机会。
让他疑惑的是那折上所写,有些是陛下看一眼就能怀疑公爷的。他道:“公爷,就这般可以了吗?”
“总不能叫陶玉慧白花了金豆子。”陈简面色看着温和,可说话时却极冷,“让人叫陶玉慧一并用午膳,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
徐照微顿,以陶玉慧的身份来说,是怎么也没有资格与陛下公爷们同席的。他犹豫地劝道:“公爷,这不合规矩,陛下恐会不悦。”
陈简坐下,道:“陶家表妹,并非外人,陛下还不至于因这么件小事同我生气。”
徐照愣了愣,公爷一句话,陶玉慧便成了表妹,但公爷的话这也有道理,陛下怎会因多叫个人一同用膳而生公爷的气呢,他应是,退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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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握着筷子又走神了,补大婚一事,陆衡坚决要回京去,不愿在船上委屈她,她只得不再说这事。
虾仁入口,敏娘嚼了几下,疑道:“怎么突然换了掌厨。”
窈窈心不在焉,并没有发现菜的口味变了。
陆衡知道敏娘都吃得出,那窈窈定也能辩出来,便道:“若是不喜欢,便让人换回去。”
窈窈摇摇头:“没有。”
陈简看窈窈一眼,没有说话,这几日陆衡被洛窈宁哄得跟个傻子一样。
陶玉慧是稍晚些来的,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手里端着今日午膳的最后一道菜,陆衡喜欢的香木熏烤的鹿肉。
陈简这才开了口,道:“陶家表妹也不算外人,一道用午膳。”
表妹?窈窈摸不清这些亲戚关系,是不是但凡家族能沾点关系的都能算是表妹?好像古代是喜欢表妹表哥什么的叫。
她抬头看一看陶玉慧,肃北侯府的事,敏娘说过几句,她与敏娘都没太在意,不过这陶玉慧到船上有些日子,要一起用膳也早就一起了,怎陈简今日才让陶玉慧一同用膳?
陶玉慧行了一礼,将侍女捧的菜摆上了案,她又同陈简敏娘行了一礼:“玉慧谢谢公爷与夫人的救命之恩,今日玉慧便献丑做了些菜,还望公爷与夫人不弃。”
果是换了人做的菜,敏娘不由得意。
陈简道:“小事罢了,英国公府与肃北侯府是世交,我岂有见难不出手的道理,坐吧。”
陶玉慧再道谢,她明白在这船上,对外最大的主子是英国公夫妇,新帝身份未露,她自是不该行大礼,遂只同陆衡窈窈问了安,便坐下。
陶玉慧是问了膳房的人备下的午膳,大都是几人用过的菜,陆衡喜欢的那几道菜她多用了些心思,她吃得不认真,偷偷看向陆衡。
陆衡与窈窈都没有给自己夹菜,只往对方的碗里添菜,吃的都是对方夹的菜。
陶玉慧很惊讶,哪有君王给人布菜的道理,她又忍不住去看窈窈,眉眼又不由轻蹙。
未见二夫人与国公夫人前,她自诩容貌出众,但见过月中仙姬般耀眼的二夫人与明艳动人的异域美人国公夫人后,她不由得面烫,她到底是从何处借了胆量来,竟妄想得到已有了二夫人的新帝青眼。
她又想起太皇太后与镇国大长公主要为新帝选妃一事,新帝既是要选妃的,那她又如何不敢想,月桂说的对,即便这二夫人是仙姿姝色,那也没有一个女子靠一张脸霸着帝王一辈子的道理。
说句难听自贬的话,男人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总会想碰碰清粥小菜。
她的父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便后院有再怎么美丽妩媚的姨娘侍妾,父亲也会宠爱新的女子,后头宠爱的女子不见得就比先入府的姨娘侍妾貌美,就是新鲜而已。
就像母亲说的,男人说到底都是贱,没有一个不好色的,看到个自己没有的,便想要尝。
真要有不好色的,那不是太监,就是嫌弃你,从没有一个男子私下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是规规矩矩的。
陶玉慧想清楚后,心中又燃起了斗志,想到二夫人琴棋只是略通后,后背都不由挺直许多。新帝同恭顺皇后一般琴棋书画四绝,最是风流的人物,她抚的一手好琴,不正是合新帝的意。
膳后,陆衡与陈简小坐。
陆衡抿了口茶,轻阖茶盖,放下道:“窈窈不喜生人一同用膳。”
陈简几不可见地蹙眉,道:“这既是我迎亲回京的船,那于肃北侯府而言,我自是这船上的主人,肃北侯府为客,我既为主又岂有晾着客,让客自己一人用膳的道理,终究是要讲礼,我不能因自己的身份,低看怠慢肃北侯府,先头也是我考虑不周,今日才叫肃北侯府的客一同用膳。”
陆衡笑了笑,淡淡道:“以前不觉你有这读书人的迂腐气,现在成了亲倒是大不一样了。起煊,肃北侯府我并不看重,不过是先头的情谊。”
陈简听出来了,陆衡就差说,肃北侯府算什么,还需要他给面子。
陆衡确实从未看起过肃北侯府,于他来说,肃北侯陶秉得祖荫庇佑,袭爵入仕。
陶秉这人没什么能力,只擅吃喝享乐,要真要陶秉做点什么,怕是迟早成为朝中败类。
陈简自然知道肃北侯府是入不了陆衡的眼的。他道:“我也不过是表面做做样子。”
陆衡看陈简一眼,漫不经心道:“随你去了,毕竟在这船上,我也是客。”
陈简蹙眉,但没多说。
陆衡又道:“我与窈窈南郊港离船,先与你说一声。”
顺京有两个港口,南郊港与城东港,南郊港离顺京皇城远许多,回京自然是在城东港为上,迎亲船队也是准备城东港停。
陈简顿了顿,不解:“好端端的怎在南郊港离船。”
陆衡道:“自南郊港入锁凰河到栖梧行宫,正好。”
陈简一滞,不愿往那处想去,声音低了半分,道:“去栖梧行宫作何?”
陆衡并没有察到陈简稍变的面色,道:“皇后身体康健了,我自要去迎皇后回宫。”
陈简气得险要起身怒骂陆衡这蠢的无可救药的笨蛋,洛窈宁究竟是给陆衡下了什么蛊,陆衡为何就是死心塌地的对洛窈宁。
他垂下眼眸,强压着气淡淡道:“你我虽是兄弟,但你为君我为臣,自没有臣子让君主离船的道理,我与你一同去栖梧行宫。”
陆衡皱皱眉,道:“这话我不爱听。”
陈简不多说了,三两句将话题转了,他偏了视线,装作不在意地端盏,问:“她知道了?”
陆衡笑了笑,道:“我想给窈窈一个惊喜。”
陈简双眸微敛,嗯了一声。
陆衡离开后,陈简在书房沉着脸坐了一下午,哪知晚间又生了件令他生气的事,陆衡将晚膳传回了房中用。
翌日三膳,陆衡仍传回房中,陈简这下明白了,陆衡那句他也是客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洛窈宁不喜生人,陆衡便不打算再带洛窈宁出来用膳。
敏娘虽也不习惯与生人一同用膳,但碍于陈简,只得继续同陶玉慧一同用膳,做个女主人的样。
连着三日,陈简都没见着陆衡,他知陆衡黏在洛窈宁身边陪着洛窈宁,他心中暗骂陆衡是个疯子,又因顺京将至,心中越发窝火。
依他看,陆衡现在当真是疯魔了,洛窈宁就是要陆衡的性命,陆衡也愿给,这样的洛窈宁留在陆衡的身边,绝对是一个大祸害。
若是洛窈宁有些自知之明或者陆衡脑子还能清醒一点,他也不至这般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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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要在私下见洛窈宁不被人发现确实是极困难的,尤其是还要支开洛窈宁身边的岑家姐妹。
窈窈也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不是敏娘,她与陈简的交集一直都不算多,静王府时见的少,见就一声表哥,这几个月见的多了些,但她看的出,陈简也不喜欢她。
她知道是因三年前栖梧行宫事,陈简于溯文啸几个都不喜欢她,碍于陆衡,几人都没有显露太多。
她不能指望陈简私下见她是有什么好事,毕竟先前于溯私下同她说话时,很难听。但她知道,陈简于陆衡来说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