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很慢,语调温软,如微风划过人的面颊。
他们此时已经拐进一片窄巷里,这里人烟稀少,路灯时明时暗。
陈稚初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但语气仍旧是柔和的。
“让我猜一猜,”她侧了侧头,声音里甚至带了点笑,“是有人答应你,只要对我做点什么,就会让蒋教授收你做学生对不对?”
钟茗说,周珩之班里的学生都叫他画疯子,说这个人眼里只有画,对别的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不怎么关心,为了画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且,我听说哦,他这学期一直在蹲蒋教授,估计是想让蒋教授收了他,但是蒋教授那边一直没给回应。”
蒋教授和蒋秋秋的关系,在学校里不是秘密,当时陈稚初就在想,周珩之突然招惹她,是不是跟蒋秋秋有什么关系。她这会儿话虽然说得笃定,但心里其实是很虚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
不过,从周珩之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猜对了。
周珩之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这样做的。”
老实说,他还是挺喜欢陈稚初的,毕竟她长得的确很好看,而且画画也非常有灵气。虽然跟他学的不是同一种专业,但是艺术总是相通的。
他当时被蒋秋秋蛊惑,一个冲动,联系了成亚东,此时却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们的计划是,由他把陈稚初带到酒店里,拍摄一些视频,到时候威胁陈稚初,让她向大众承认的确是她在主动勾引周珩之。
的确很下作,周珩之对这种行为也很不齿,但是——
他垂下了眼睛,拽着陈稚初的脚步加快了些:“你与其在这里说那些有的没的,想着怎么逃跑,不如就配合我一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拍几段视频而已。”
他说得云淡风轻,陈稚初简直被气笑了,她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怒意压了下来。
“周珩之,”她说,“你不要糊涂,画画的人,重要的是心,如果你心不纯,蒋教授也不会喜欢的。”
“而且,就算蒋秋秋答应你,也……”
“闭嘴!”
她不知是哪句话惹到周珩之了,他突然转头低呵了她一声。陈稚初的整个身体也被他用大力掼到后面的墙上,墙壁坚硬,虽然她穿了羽绒服,但仍然被撞得疼得“嘶”了一声。
周珩之咬着牙,瞪着陈稚初,反倒像是陈稚初欺负了他似的。
他说:“你的话真的太多了。”
他的一只胳膊狠狠压着陈稚初的脖子,她只好仰起头,后脑勺还不小心嗑到了后边的墙面。
眼里生理性地挤出了一点眼泪,她的眼眶泛红,在冷风中,鼻头也红了,但神思却也因此清明了不少。
“周珩之。”她的语调更加软了,有些央求地说,“你冷静一点,我答应你,随便你拍。”
周珩之仍在自己的情绪里:“我只是想好好画画而已。”
陈稚初说:“蒋教授一定会答应收你做学生的,你画得那么好,那么有天赋。”
周珩之看着她,似乎在辨别她这些话的真假。
陈稚初的手指在口袋里悄悄解锁了手机,她的手机界面先前还停留在微信里,她凭着记忆胡乱点着,也许运气好的话,能拨通谁的电话。
见她表情实在诚恳,周珩之冷哼的一声,终于往后退了一些。陈稚初的半个身子倚住墙壁。
她不知道周珩之和成亚东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药,这会儿药的后劲似乎已经完全上来了,她的双腿软得厉害,几乎要站不起来。
眼泪也跟着一点一点往外沁,根本止不住。
脸好烫,耳朵也好烫。
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她实在走不动,又怕被周珩之发现异样,抱她过去。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极为突兀的声音,回荡在这片静谧的小巷里。
周珩之的目光猝然扫过来。
下一秒,她的手机被他从口袋里抢夺出来,陈稚初匆匆一瞥,只来得及看清顾小北的名字。
怎么打到他那里去了?
陈稚初解释:“是工作电话。”
周珩之“哼”了声:“你怎么还不走。”
陈稚初为了能站住,双手在墙面上快要磨破了,她拖延着时间:“我有点累了。”
周珩之上来扯她:“到酒店再休息。”
他用的力气很大,丝毫不顾及陈稚初是个女生,她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恐怕膝盖也破了。
周珩之皱着眉,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人麻烦极了。
“你不要……”
他话未说完,巷口突然传来两道亮光,紧接着又响起两道凌乱的脚步声。
陈稚初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过去,只能望见晏里穿着衬衫的修长的身影,看不清表情,但她猜想他此时应该是冷硬的。
她歪了歪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尽,就那样靠墙坐着。
手电筒的光晃过来。
顾小北已经去追周珩之了。
晏里轻轻弯下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化为一道咬牙切齿地——
“陈稚初,”他说,“你真行。”
作者有话要说:约了个书封,已经换上啦!
就算没人看,也要美美的~
第8章 梦之八
陈稚初迷迷糊糊之际,竟然还能想:这句话有些耳熟。
她全身都在发烫。
冬夜莹莹的月光照射下来,映着她疏淡的眉眼竟也艳丽起来。
羽绒服的拉链被她扯开了,毛衣的领子也被她扯得不成形状,明明刚刚在周珩之面前时,还绷紧了神经,不敢松懈分毫,这会儿倒什么也不怕了。
脸颊上爬满了绯色,连带着,耳尖上、脖子上、手腕上,都覆上了层层叠叠的粉。
晏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夜色里辨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呼吸有些重了,又气又无可奈何。他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女生有些吃痛地皱起了眉。
眼睛终于又重新睁开,里面早已氤氲起一片水光。
“阿晏。”
她好半晌才辨别出来人的样子,话语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男人听见她的称呼,身形却是一滞。陈稚初慢慢抬起手,握住他停在她下巴上的那只手。
有些大,有些凉,她一只手竟然握不住了,上面的骨节节节分明。
她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蹭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不知喷了什么香水,像是什么水果的香味,淡淡的、清甜的。她将脑袋埋进男人的胸膛里,完全没有顾及对方早已僵硬的四肢,还在他怀里发出一句满足的喟叹。
像是怀念,又像是想念,语气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又带着几分娇嗔,几分埋怨。
“阿晏,”她说,“我好想你啊。”
话刚说完,领子却突然被人揪起,男人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后劲的皮肤,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但对方的动作毫不留情,用力地将她扯开。
陈稚初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委屈地瞪向对方,晏里的表情更冷了,他往后退了些,不让陈稚初碰到自己,就那样隔着沉沉夜色,静静地看着她。
“嗯,想我了。”许久,他才淡淡地点点头,“你想我什么?”
他的语气里压着轻微的嘲讽之意,陈稚初咬着唇,被药效折磨得反应格外迟钝。
“阿晏。”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这片巷弄真的很黑,路灯也大多都坏掉了,只有很细弱很细弱的昏黄灯光从远处闪过来。
晏里与她对峙片刻,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叹了口气,不再理她,弯腰径直将她捞起来,捞进怀里。
他的衣服好凉,陈稚初无意识地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严丝合缝的。
但她的衣服好厚,除了裸|露在外的那一点皮肤可以得到短暂的缓解以外,根本无济于事。
她有些委屈地看向晏里。
她的呼吸也很热,快要灼伤他的皮肤,他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趁她开口以前,冷漠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陈稚初:“唔唔唔??”
晏里:“闭嘴。”
陈稚初继续眼泪汪汪地盯着他,她的嘴唇擦过他的手心,他立刻被烫到似的,想要移开,又怕她再继续说出什么他不想听到的话,只好生硬地继续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