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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祗儒这样子的言语,其中的事情虽然没有言明,去和他想象之中的相差无几。
门者寺这个名字,他其实也不陌生,只是想再确认一番。
“生魂那一事,就是门者寺为源头,你觉得我们脱得了干系么。”
放任处之,这是如绳缠绕,年年岁岁之后,生魂一再被吞噬,冥府要的魂魄收不回来。冥界终将一力承担罪责。
“这件事情你不必劝。本殿除不了它,却要给它一棒,让它知道让它收敛。之后我会再想法子除掉它。”
祗儒现在没有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的紧,听他这般解释还是不放心,接着又问,“有把握么?”
二人相对,一个泰然,一个紧张。
把握什么的,当然没有。
元祝瞥她一眼。敲山震虎是必要的,还有一件事情则更加必要。
“今晚她不用照顾,本殿会带着去门者寺。”
叫人扶额,祗儒已稳不住心里的气,“你带她去能干嘛,怎么带着去?”将事态说的如此情急,又要带一个无用之人过去,真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抱着去。”他快快别过眼,又去给孟漾寄衣带子,“我要她复原。”
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带的那些阴兵,一半留守看管阴泉,一半在本殿出发半个时辰之后,烧这张符纸,赶去门者寺。”元祝从胸口拿出一张空白符纸,几下画出一张引路符,放到祗儒手中。
“你要是一去回不来,我怎么向君父交代。”
为难的事情全都是他来办,要命的事情全都自己担,哪里来的这样的规矩。祗儒的忧心很实在,长幼有序,他从小就听这个哥哥的话,从来都是对的。
也盼望着这一回,不要出错。
元祝瞧着,却还想笑呢,“我要是没了,便同君父说,为了子民,也该去妖界皇宫走一趟。”
“这……”
这话他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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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祝出发的时候,是傍晚时分。他找寻另一条别致轿子,抱着孟漾坐了进去。
这顶轿子四周绑着白花,缠着黑色的缎子,校面的颜色陈旧,黑色的漆片片脱落。一眼望去,便知是一顶灵轿。
用这顶轿子过去,先机已掌握在手中了。
他在自己脖子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绸子,遮过伤痕之后,还余下一段多余的。
孟漾的小身子依偎倚靠在他怀中。他仔细看了她的脸一路,脸上破碎的黑纹已经蔓延,不久之后将会遮满她整张脸。但好在现在,还只有下巴侧脸有痕迹在。
他撕扯下多余的一段白绸子,轻轻遮住孟漾的半张脸。
女儿家爱美,不会愿意自己这样的模样被别人看到。
之后,他将绸子系在孟漾脑后,给她做遮面之用。
“马上就快到了,一会儿忍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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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灵轿停下,正好是上回孟漾那个轿子停靠的位置。
霎时之间四周飘起,阴风阵阵。吹的轿帘直接掀上去。
从轿子中下来的是两个女子。
孟家小姐与侍女“友儿”。
这一遭,门者寺外墙顶上就有了异动。黄符所变的纸人,好歹也是灵气环身,怎么可能探查不到这样的情况。
黄符纸人眼冒红光,和门者寺周遭的红色十分相配。
“快!告知时公子,异类闯入。”
“慢着,那好像什么孟家小姐……”
“这……”
“快去报给公子就是了,还等什么!”
几人七嘴八舌的一商议,派遣了两个,前去报讯。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冥界大殿的眼中。“主仆二人”来到结界之前,元祝真身在过结界的时候骤然显现。由此可知,这里的结界是多少厉害。
显露真身这一环,他料到了。寺庙外墙顶上的那些纸人们,也都瞧见了。
元祝还是自顾自的,牵着孟漾往里走。到了一侧石亭,并将孟漾按在椅凳上,周围划了一圈术法维持和保护着。做好这些,他双足一踢,径直往寺庙外墙而去。
女装行事不便。到了外墙,他就变了回去。
墙上的东西一声惊呼,便被他掐住了脖颈。
“本就不是人,本殿杀你算不得什么。这里的灵物既然都看见了本殿真身,就必须死。”下辈子,好好投个胎,别再做孤魂野鬼被人利用,也就不必这样了。
语毕,在他手中的那个人,便被掐断了生息。其余的吓的紧张逃窜。
最后,一律死在大殿手下。
清除了外墙上的障碍,也就没有人再见过他进入结界时的真身。之后的行事,会好做很多。
变化回去,他身在石亭,同孟漾待在一处。大手一挥,又变化出和刚才相貌相同的几个黄符纸人,同原来一样,站在外墙执守。
不久,还是第一次来时遇到的老僧,为二人带路。
原本一切进行的还颇为顺利。老僧不知他们何故来此,继而引他们往时治居住的院落中去。孟漾一路上不作言语,被大殿扶腰身搀扶的身子几近腾空。
“友儿姑娘,这……力气好大。”老僧瞥见一眼,讪讪笑道。
元祝闻言,猛得一松力气。
孟漾现下恍如行尸走肉之态,好在没了搀扶还有驱使符,不至于狼狈跌倒。
元祝马上回神,贴手环腰的去挽回过失。随着女儿家友儿的声线,回道:“说笑了,我家小姐的伤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助于时公子……”
摆出一副世事难料的脸色和感觉,证明他冥界大殿下,真的有演戏的天赋。
“诶,小姐伤重,可我们时公子又何尝不是呢。”门者寺规矩森严,没有人能躲得过的。
“他为何?”难道是他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出去?
也不对。说了出去,他肯定不止受重伤这么简单。想来是连命都不会在的。
“嗐,还不是时公子自作主张的性子给闹的。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主子家那么容易糊弄。”
一转念,元祝问,“主子家,也在这里么?”
“你多想了。主子家万分尊贵,怎么可能与我们住在一起,不过啊,这里的门者寺是三界之中最大的。”老僧这么说来,还有些骄傲的意味在里头,“人界,妖界,冥界都有我们门者寺。但有孟小姐在的地方,主子家才是最警惕的,毕竟孟小姐与孟宅都十分重要。今日如果不是你和你家小姐一块儿来,怕是早亡啦。”
敢情,门者寺竟冥界也有之!
还有人界与妖界……
万年前的祸害就这样浮在他的眼前。
孟漾重要,孟宅一样重要。阴泉身在孟宅。在他们主子家的规划之中,二者占据不少的地位。
“前头就要到了。老衲知道孟小姐不喜言语,但到了里面可要和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症候说给公子听。切莫讳疾忌医,小姐这身子顶顶珍贵。”
这一路上盘点她身子贵重又贵重的话,都说了不知多少回了。元祝神烦。
可以看见的点着红色灯笼的屋子,大致就是时治的房间了。凑的近些,就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大殿:欺负过我老婆的,我一个一个都记着呢,讨不了好!
漾漾子:砸我头的也是,我一个一个都记着呢,讨不了好!
第22章
门者寺喜欢用红色装点内外,元祝一眼看去几乎满目皆红。看着时治房屋外面血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他觉着十分刺眼。自古以来,门者寺存在的那千百万年的时间里,杀人取物,或是取精气之流,那些生灵流下的血,仿佛才能染红这满目的亭台楼宇,布匹灯笼。
老僧到门口顿足,停下来,呵呵笑了声,“老衲只能带路到这里了,友儿姑娘和孟小姐进去罢,过了廊子,公子就在里面。切记,公鸡打鸣三声之前要出寺去,出去的路老僧就不带两位走了。”
老僧语罢,匆匆退后几步,快快的转身就要走。
元祝哪能让他跑掉,眉心一紧,掌心的术法顷刻凝上,伸手又将他抓了回来,手掌掐住他后脖颈。
老僧被他一掌锁住命门,呜呼哎咍的声音堆在喉咙下,想发又发不出声音。
“你察觉到了罢,这就想走?怕是没有机会了。”元祝另一只手还牵着“乖巧至极”的孟漾,看似轻佻的抬了眼,声音陡然凌厉,接着道:“事关于她,这里容不得一丝纰漏,既察觉了,你的命本殿就要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