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吧。”眼看着耽误不少时间,蒋芸干脆点头同意。
母女俩打车来到市第一医院,按照孔大姑电话里所说找到病房。
这是个四人间病房,孔奶奶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被子紧裹,呼呼大睡,鸣霄打量好几眼,实在是没想明白,什么样的烫伤能被这么捂着。
蒋芸担忧地走过去,低低叫道:“妈,您怎么样?”
老太太的眼皮戏精般颤动一下,抬起眼看到儿媳妇,虚弱的笑笑,柔声道:“小芸来了,都是我没用,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蒋芸急忙摆手,上去扶着孔奶奶坐起来。
“莦莦也来了,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好看。”孔奶奶笑着拉过鸣霄,拍拍她的手,“看这瘦的,奶奶这回生病来的匆忙,要不然肯定得给我们莦莦拿点钱,补充营养。”
鸣霄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同样报以感动的笑,表示理解:“没事,等回家奶奶打电话,让爷爷往我妈卡里打也是一样的。”
孔奶奶:“......”
你特么懂不懂什么叫嘴上说的好听?
老太太感觉自己老白莲花的人生遭到了威胁,正好这时孔大姑从厕所回来,她赶紧咳了一声,示意女儿说话。
“小芸来了。”孔大姑接收到讯号,热情的朝弟妹笑笑,递过一个苹果,“快吃,这是孩子他爸特意买来送上司的,知道妈烫伤了,赶紧让我拿来,妈死活不肯吃,非得给你留着。”
“这老太太对你,比对我这闺女还好呢。”
孔大姑说着话里还带上点吃味,孔奶奶笑骂两句,病房内一片和.谐。
鸣霄看着自家傻妈被感动的样子,眨着眼无辜地问:“大姑,这是大姑父要送给上司的呀?”
“是呀。”孔大姑脸上笑容不变,温声回道。
“哦。”鸣霄拍拍手,“那姑父工作还没黄也是很棒棒哦~”
鸣霄笑着拿过一个,指着上面的虫眼,往孔大姑脸上怼:“你看这个眼它又大又黑,就像这个皮它又老又皱,姑父上司品味还真是独特呢。”
孔大姑:“......”
这小崽子怎么回事!
孔大姑眼看着蒋芸脸上的欣喜,被她闺女一句话吹没,气的只想把苹果砸鸣霄脸上。
孔老太看情形不对,捂着头:“哎呀,我......”
鸣霄一看她那个作样,抢先一步,惊慌问道:“奶你怎么了,我听大姑说你是烫伤呀,咋还捂头呢?难道是喝开水倒立,烫着脑仁了?”
“噗...”不知道谁没忍住,病房里低声笑成一片。
老太太柔弱的脸沉的能滴出水,这会儿怎么解释都不合适,只能想着怎么把这事翻篇,顺便在心里把鸣霄一顿抽打。
蒋芸还不算太傻,其实她也知道婆婆对自己虚大于好,只不过被孔大强虐待久了,那一点点好对她来讲也值得感激。
好在现在已经不同了,她脸上的笑容淡下来,问:“妈,你伤哪了,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先回了。”
戏精母女俩心里咯噔一下,孔大姑急忙抓住蒋芸的手:“别走啊弟妹。”
她尬笑两声,一脸为难地说:“哎,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见外了。本来不该叫你来的,但是妈毕竟年纪大了,这次又是烫伤,不好多动弹,我寻思着让她在市里住几天,可我家人多地方小,所以你看看......”
蒋芸看她说到这,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由在心里叹口气。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让她照顾着呗,这种事过去十多年来经常发生,孔家二老有点大病、小灾,就得她这个做儿媳的来。
蒋芸工作一天,累的不想扯皮,吐出口气,直接点头应了。
孔大姑心里一喜,下意识看向鸣霄,见她不知道在想啥没有说话,才放下心。
到底是个孩子,偶尔叛逆一点,大事上还是不敢插嘴的。
老太太虚弱地坐在一旁,等女儿和儿媳交涉好,才由着女儿收拾好东西,吩咐蒋芸打好车停在楼下,跟太后似的让人掺着上了车。
蒋芸和孔奶奶先上车,孔大姑十分“自觉”,也要跟上,鸣霄一把拦住她,诧异地问:“大姑你干嘛?”
孔大姑表情顿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她惯会装好人,和蔼地笑笑,嗔道:
“你这孩子拦我干啥,你奶脚被烫伤走不动道,你家又住四楼,我不得帮着你妈把老人扶上去啊。”
这话说得,完全看不出她就是单纯想占便宜,省车钱回家。
但霄霄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占便宜呢?
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上,朝孔大姑挥挥手:“害,不用了,大姑你回吧。我琢磨着奶能在烫伤的情况下,特意坐半个多小时车到市里医院看,这个耐力和腿力怕是我妈都比不上,待会儿指不定谁扶谁呢。”
“司机师傅,麻烦开车。”鸣霄吩咐完,感受到车辆缓缓启动,笑着转过头朝孔大姑挥手:
“大姑,深入贯彻加强体育锻练的号召,我看好你呦~”
孔大姑:“......”
我敲尼大爷!
...
鸣霄家住的小区不算太远,很快到达,鸣霄下车拦着想要扶老太太下车的妈,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孔奶奶:“奶奶,你怎么不下车啊?”
老太太眉微微蹙起,捂住额头:“我......”
“要不您直接坐车回医院?我觉得脑仁被烫伤可能是个大病。”
孔奶奶:“......”
老太太还算有眼色,看出来这孙女现在变的伶牙俐齿,不是个好相与的,狠狠咬咬牙,气哼哼打开车门走下来。
三人往家走,到了门口,鸣霄脸上挂上一个甜甜的笑,转过头看孔奶奶:“奶奶,我再跟您确认一下,真的要去我家住吗?我觉得您可以拥有一次机会。”
这具身体长相清冷,不笑时清艳,笑时又是说不出的美好、甜蜜,可不知是不是楼道昏暗的缘故,老太太无端觉得有些恐怖。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莫名奇妙的想法,沉声佯怒地问蒋芸:“小芸你要是不欢迎我就直说,没必要不好意思,还特意教孩子拿话挤兑我。”
她鲜见地板起脸,试图摆起自己婆婆的架子。
其实孔奶奶的命和蒋芸差不多,年轻时丈夫爱打人,只不过她会示弱,孔爷爷也不像孔大强这么扭曲,磕磕绊绊过下来,孩子长大后又能帮忙拦着,也算苦尽甘来。
但孔奶奶对同样遭遇的儿媳并没有同情心,之所以对蒋芸好,不过是怕她被打的狠,再跟自己儿子离婚。
现在这时候可不比从前,实在想要离婚也不是难事,自己儿子自己了解,就孔大强那个德行,离了婚啥都不是,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跟他。
而且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实际行动,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把心软的儿媳稳住,何乐而不为呢。
她表面上面无表情,内心已经笃定蒋芸听到这话,会忙不迭向自己道歉,批评这个没大没小的孙女。
事情与她所想相差不大,蒋芸听到婆婆的话,脸上浮上一层犹豫,半响叹口气,对女儿语重心长道:“她毕竟是你奶。”
孔奶奶不满地抬抬下巴,什麽叫“毕竟”?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味呢?
鸣霄懂事地对妈妈点点头:“所以要有和我爸相似的待遇。”
蒋芸:“......”
行叭。
孔奶奶注意到儿媳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里面掺杂着老年人无法理解的扇形图式三分怜悯、三分同情和四分阿门,然后默默打开防盗门。
屋里有人,注意到开门声,慌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门口,动作麻利地拿出一双鞋放在地上,低头深鞠一躬:“您回来了。”
孔奶奶瞪大眼看着眼前人,好半天才颤抖着问:“大强?”
孔大强猛地抬起头,下一秒,眼泪宛如洒了的夜壶,倾泻而出:“妈,你可终于来了,快救救我吧。”
他激动地想要扑上去拥抱亲人,余光瞥到鸣霄的脸,身体一抖,怔了一下,又发疯似地把孔奶奶向外推:
“快走,妈,你快走,去警察局报警。”
孔奶奶不知道自己儿子发什么疯,被推了一个踉跄,眼看着要摔倒,急忙伸手拽住儿子,孔大强身形不稳,母子俩一起摔在地上。
鸣霄迅速抽开差点被压到的脚,蹲下身看着这对母子,笑着一字一顿道:
“weletothe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