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家的
这件事把王校长气得不轻, 她当夜便直接把那个主动表白的女生的家长叫了过来。
表白事小,可站在国旗台前做这种事。
不仅哗众取宠,更是显得极其不庄重。
国旗台是每周升旗的地方, 容不得任何轻浮。王校长学政治出身,对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轻纵。
王校长单独留下了那个学生, 剩下的人都让教导主任带走了。说先记下名字, 然后住校的就放回寝室, 不住校的学生就赶紧各自回家,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对她们这些从犯做处理。
教导主任郑争舟将几位蔫了吧唧的同伙的名字记下来后, 看向了被表白的男生。
他看上去平静又冷然, 王校长喊出那句话之后, 他是全操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动作的人。
平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校长过来,平静地被带走。
“我叫姚易竹, 高三一班的,”那个男生主动交待:“在我回宿舍的途中骆承云拦住了我说有事儿和我说。她和我表白后我明确拒绝了, 但是周围的人一直围着我不让我走, 之后你和王校长便来了。”
姚易竹又问:“那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我还有化学没有复习完。”
郑争舟叹了口气, 问他:“这个事儿你一点都不知道?”
姚易竹摇头, 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郑争舟对这个一直很孤僻的男生也有些了解, 她在纸上写下了姚易竹的名字,说道:“我知道了, 但是这个事情怎么处理,还要看王校长那里。你先回去吧,事情有结果后你班主任会和你说的。”
姚易竹低垂着眉眼,他沉默了两秒, 说道:“好。”
既没有追问他会有什么后果,也没有询问骆承云会怎样,像是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关心一样。
一看就和那些哭天喊地让郑争舟放过她们这次的骆承云的朋友半分都不一样。
他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旁边的宋君渊和顾念一眼。
郑争舟在姚易竹离开后看向了角落里的两个人,她坐在椅子上摇着头叹了口气,“说说吧,你们两个当时又是在干什么?”
顾念低着头没说话。
宋君渊微微笑了下,说:“郑老师我们就是路过的群众而已,下课正准备回家,没想到碰到了这种事儿……”
宋君渊满脸真诚:“对此我们也表示非常痛心。”
郑争舟:“……”
郑争舟半点不信。
她轻拍了下桌子,说道:“你逗我玩儿呢?校门在另一边,你是怎么路过到国旗台前的?”
面对质问,宋君渊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我担心会有人在校内公然聚众斗殴,想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及时报告老师,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毕竟学生安全最重要了。”
郑争舟沉默片刻,她记得这两年处理的聚众斗殴事件,十件里哪怕没有八件也有六件和她面前这个说着学生安全最重要的人有关。
现在的学生真是……太会睁眼说瞎话了。
郑争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管教学生主要靠长达几小时不间断的说教,轻易不发火。
面对着丝毫不要脸的宋同学,郑争舟也能心平气和地发问:“那你抱着这位同学做什么?不知道学校禁止早恋吗?”
“我看他快摔倒了,才扶了一下而已,”宋君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借口:“郑老师你从前说过得,学生安全真的很重要。”
郑争舟看着宋君渊,她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了,宋君渊你不要说话了,该说的你都说了,现在我来听听这位同学怎么说。”
接着郑争舟又看向顾念,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啊?”
“我叫顾念,高二一班的。”顾念说。
顾念。
原来这就是那个一向品学兼优,之前家里发生了一些意外的顾念。
在众位老师的口口相传中,这是个挺让人心疼的孩子。
郑争舟那会儿看着顾念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他。
郑争舟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换了个十分轻柔的语气,没有再询问他什么,反而关怀道:“这么晚了,你一会儿回家有人接吗?”
顾念看着郑争舟,他缓缓点了点头,说:“有人的,谢谢老师关心。”
顾念没有说根本没有人会接他回家,毕竟说了也不会怎么样。
郑争舟又问了问顾念在学业上和生活有没有什么困难,顾念一律都说没有,他很好。
而后郑争舟又警告了宋君渊几句,便让她们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
“不是,”刚出教学楼,宋君渊便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你这到底是什么身份啊?郑老师都这么怕你?居然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郑争舟虽然为人温和,但是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像现在这种什么都不追究直接让人走的事儿,别说见了,宋君渊从前听都没听过。
夜色静谧,校园内路灯个数寥寥,黑暗中,隔了几秒,宋君渊才听到了顾念放得很轻的声音:“她不是在怕我,是在可怜我。”
宋君渊猛然睁大了双眼。
可怜……
这个词让无数条线在此刻于她的脑海中瞬间勾连成网。
她曾偶然听老师说起的那个母亲和父亲因为车祸逝世、剩下的亲人又不管他的男同学;顾念时常会出现的落寞表情;他总是独自一人上学又回家的身影;甚至是……那晚她送他回家时空无一人的家。
原来是他。
居然是他。
心疼骤然席卷了宋君渊。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为什么……
宋君渊都没法想象他一个男孩子是怎么从那些痛楚中走过来,这个男孩儿坚强到让她都有些自惭形秽。
宋君渊自问若是她碰到这些,可能表现得并不会比他更好。
他没有怨天尤人。或许悲痛或许难过,但他还是一个人走了过来。
乐观、向上地活着。
对生命的这份热爱,宋君渊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看得如此真切。
是啊,她身边的这个男孩子,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他从来都没有让自己过得像外人想象地那么悲切。
可是他不说疼,她却替他觉得痛。
于是宋君渊只能说:“可怜?我家顾念这么好,需要她可怜?”
顾念问:“……你……你们家?”
宋君渊此刻内心满是对他的心疼,丝毫没注意顾念略显羞涩的语气,只是反问道:“怎么了?不能这么说?”
顾念跟在宋君渊身边走着,他想了几秒,说道:“……能吧。”
一直专注心疼顾念的宋君渊,就这么忽略了她身边那个脸红宛如番茄的顾念。
顾念想,宋君渊这算是……在告白吗?
……算是吧。
宋君渊在书房里回忆了会儿过去,而后又看了几份文件后便回房洗澡睡觉了。
明天她就要和顾念回上海了。
第二天上午她先去和宋玉溪与盛夏告别,而后和顾念去了机场。
在机场VIP贵宾室等着的时候,宋君渊忽然接到了宋玉溪电话,她妈说让她出去一趟,还有些事情要和她说。
宋君渊惊讶道:“您现在在哪儿呢?”
“就在机场啊,”宋玉溪慢慢地说着,语气就跟背课文一样,“你出来就能看到我了,赶紧地,我知道你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起飞呢,今天要是见不到你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宋君渊无语片刻,才道:“那……那行吧,您等会儿,我马上出去。”
宋玉溪说了声好,而后挂断了电话。
“好了吧。”宋玉溪放下手机,无奈地问她面前站着的盛夏,盛夏举着手机,屏幕界面是备忘录,里面打得字赫然就是刚才宋玉溪对宋君渊说得话。
盛夏笑着说:“马马虎虎吧,你一会儿拖着她,我就偷偷地看一眼我的女婿。”
宋君渊和顾念简单说了下,便起身往机场外走去。
顾念一直在坐着看书,隔了一会儿,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顾念抬头,就见一个长相十分美艳的男人正认真地打量着他。
顾念礼貌地问:“Can I help you?”
盛夏一时语塞,他忽然忘了之前打好的腹稿,于是他问了一个今后每一次回忆起来都觉得十分丢脸的问题。
顾念听这个和他是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用中文问他:“你知道全球为什么变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