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73)

……

难道你不是吗?难道我说你慈悲你就是真的慈悲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随口这么一说吗?伤了我那么多将士,蛊惑我那么多子民,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昭九心中十分无奈,强忍着没有将不耐烦摆到脸上,偷偷看一眼燕绥,只见燕绥面上淡淡,但以她的了解来看,燕绥心中肯定是觉得这人十分无聊了。

昭九心想,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人不打打杀杀也就罢了,难道还是个哲学家吗?难道收编百姓只为传播地球是圆形的,爱不能打败一切?还是个爱倾诉的哲学家?一心只想找知己?

真是完全搞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但总比上来就打打杀杀要好,最起码聊聊天,双方都有个备战时间。

但很显然那人不这么想,那人似乎兴致颇高,但见昭九与燕绥二人神色淡淡,便道:“今日已晚,二位既有意投诚,便先在此安置吧,明日若是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说话间一直神采奕奕地看着他们,话说完才让人带他二人去客房,还郑重嘱咐道,“这两位是我的贵客,千万不可怠慢。”

昭九在他说第一句的话的时候已经感觉怪异,但面上并未表露,神色淡淡,客气与他拜别。

还未来得及跟燕绥交流眼神,却见刚刚一直低垂头颅的带他们去客房的人此刻突然抬头,这一看,昭九心中顿时又惊了一下。

这人正是隋遇。

但见隋遇面上毫无表情,只在看向大统领的时候面上露出虔诚与恭敬,再转向他们的时候,眼中并无任何情绪,而且仔细看过去的话,会发现他眼神有些黯然,眼中没有光彩。

昭九当即没有任何异状,走出房间的时候,才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燕绥。

燕绥回望了她一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但并没说什么,只在隋遇在前方带路的时候,往昭九跟上靠近了些。

及至进入客房,两人一路并未有任何交流。

这客房离大统领的房间很远,根据他们在山寨中所查探的房屋布置情况,这两间客房应当是很偏了,隋遇带着他们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走到。

最开始一段路途中有人来回巡逻,隋遇在前方带路,一路无言。

而后一段路,逐渐开始偏远,路途中也很少有人经过,但隋遇就像压根儿不认识他们似的,只一直埋头带路,并未跟他们有任何交流。

而将他们带入客房之后,也一言未发,就立马转身走了。

昭九不知道隋遇是真的不认识他们,还是迫于情势装作不认识他们,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在这地方需要慎之又慎。

客房有两间,但两人对这地方并不熟悉,且这地方实在怪异,保险起见,最后还是决定住一间房。

于是半夜燕绥正坐在桌边,一手托腮,一边面无表情看着桌上细烛,窗户突然响动。

燕绥轻飘飘将眼神移了过去,面无表情看向窗柩,只见从窗户外利落翻进一人,动作十分敏捷,而后又立马将窗柩合上,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燕绥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也不过是从一数到三的时间。

眼看这人往跟前走了过来,一身黑色衣裳,越发衬得身形纤细。

燕绥道:“为何不走门?按你这个身手,应当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昭九愣了一下,才道:“可能,翻窗户更能显得我身姿矫健吧。”

燕绥一愣,而后眼中陡生笑意。

此时夜深人静,只有桌上一支细细的火烛散发出微光,衬得一室昏黄。

昭九往桌前一坐下,抬眼就见燕绥正抬眸看着他,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轮廓更深,眉毛斜飞入鬓,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此时却晶亮如星,眸中两颗小小的火烛,就算身上穿的是简单的布衣,也能看出天人之姿,头发乌黑,因为配合布衣,所以并没有平时那么一丝不苟,有几根碎发闲闲落在脸旁,却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疏离了,看着她的目光了甚至带了一丝暖意。

昭九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读过一个话本子,那时候刚从尘世中过一遭,只觉得尘世繁华,山中清冷,尘世有好玩的,好吃的,可是山中什么也没有,在尘世中听了很多故事,只觉得十分新鲜,觉得神奇,又十分好奇,于是回山的时候偷偷摸摸藏了几个话本子,准备拿回去看。

其中一个话本子写了个故事,故事说的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可惜这女子已有婚约,男子费尽心思,也并不能让女子对他假以辞色,这男子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夜夜难眠,终于设计让这女子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最后得偿所愿,终于名正言顺娶了这女子。

这男子对这女子十分好,自从成亲过后,没有一晚在外留宿过,只要有空,必定是陪伴妻子,可惜这女子始终不为所动,就算他们已经有了孩子,这女子还是冷若冰霜。

后来国家打仗了,男子的父亲是朝廷大臣,男子自觉要为国效力,毅然上了战场,临行之前在家痴缠妻子好几晚,百般不舍,走得时候已经上马了,又掉转马头,回去问了妻子一句话,问这么多年,你还恨我吗?

第 71 章

可惜妻子并没有回答。

男子最终死在了战场上,尸骨未还。

女子听闻消息,不哭不闹,但也不笑,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但没过几日,女子就不见了。

后来男子的衣冠冢要下葬了,请了人过来抬棺材,明明是衣冠冢,但却重的很,就像里面躺了个人一样。

再到后来,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了,这孩子成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父亲墓碑的名字旁,加上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其实昭九很不喜欢这个故事,就算当时年纪小,可是感受是真实的,不喜欢,很不喜欢,当时就在想,为什么呢?这个女子到底恨不恨这个男子?她哪怕有那么一瞬间,爱过这个男子吗?

什么是爱情,这个男子是很爱这个女子吗?可是爱她,为什么又要强迫她,让她这一生,过得都不开心,难道这是爱情?

想不明白。

昭九之所以记得这个故事,是因为在故事的最后,写了一段话。

是以女子的口吻来写的。

写的是女子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她未来的丈夫。

当时已是夜晚,她正在庙会上闲逛,与她相约好的那个人,看样子这一次又要爽约了,但她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十分自在,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热闹的场合,感受着周边人的欢闹,自己心情也变得很好。

路边有摊贩在卖精致的饰品,她走过去看了看,其实无非是一些平常首饰铺里都能看到的小饰品,但也有一些,是手工制作的,看上去比较精巧,其中有一个手串,整条手串是由很多颗打磨光滑的彩色小石头串联而成,这些彩色的小石头不知道是如何打磨的,竟然十分剔透,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发出剔透的色彩缤纷的光芒,十分好看。

她不自觉地就伸手过去,还未碰到那条手串,那条手串却已被人拿起,拿起这条手串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分明是男子的手。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只见一张脸庞,清冷似雪,容颜如玉,像是上好的瓷器,明明应当是疏离冷漠,像是积雪已厚,冰川难溶,像冰冷的瓷器,没有温度,触手冰寒,可是看过来的眼眸中却有灯火映照,有人间烟火,暖意丛生。

他有一副极好的面容,像冰,像雪,看过来却像火。

昭九当时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可是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一直都没有答案。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原来竟是有的。

昭九一瞬间晃了神。

对面的燕绥轻轻看着她,并不说话,姿态放松且闲散。

气氛正好,良宵美景,对面这人如梦似幻,昭九终于开口:“隋遇不是装的。”

若是有意对他们有所怀疑,应当不会给他们安排这么偏僻的房间,就算是耳目众多,但一路走来,传达消息的空间总是总的。

何况昭九当时听重烨说就觉得蹊跷,隋遇最开始也奔着假意投诚而来,中间一度往回递过消息,但当时并未探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而后来竟然一度失去消息,最后传来的消息,是他说他已经取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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