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68)

抬眼看眼前的壁画,画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场景,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鬼斧神工,壁画上无论是人物还是各种场景,都栩栩如生。

燕绥走到其中一副壁画前,仔细看了看,昭九见他眉尖轻轻一动,立马走了过去,抬眼见到墙上的壁画,这壁画画的是一位老者,正跪在地上,肩膀微微缩起,似乎有些恐惧,又十分虔诚的样子,这老者着一身长袍,看起来很是庄重,应当是一位很有身份的人物。而他跪着的这人,明显是个中年人,这中年人神色倨傲,下巴微微抬起,着装……

昭九看着这中年人的着装,心中蓦地一动,“这是……”

燕绥道:“是昭云国主,但也许不是你父王。”

昭九道:“那这地上的……”地上的自然就是青木族长了。

燕绥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这张壁画看过去,又见一张壁画,画上是一个美貌的女人,但是神情看起来十分冷漠,这美貌的女人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站在她身旁的,是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昭九只看衣着便明白,“这是昭云王室中人。”

又仔细看了看,道:“这女人……应当就是青木神女,而她手中的婴儿,也许……就是我师父。”

燕绥道:“不好说,不过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燕绥已经将这一圈的壁画都大致看完,接着道:“青木神女应当是上一任青木神女与昭云王族的女儿。”

昭九愣住了,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觉得难以置信。

燕绥轻轻看她一眼,道:“这样一来,青木神女就有了不死之血,而昭云王室也可以利用神女占卜之能,强大自身的统治,青木族也有了大巫师,一举多得。”

昭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中情绪翻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从来不愿意提起青木族,她不过是青木族对昭云国的献祭,从一出生,所有的命运都被注定好,她注定要被献给昭云王族,为昭云王室占卜,注定要与大巫师同命相连,也注定着,她要嫁给昭云王族,生下下一任神女……

昭九想到师父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想到她永远眼中都没有情绪,她只觉得师父好像永远都不开心,只有她在的时候,师父看着她,眼中才会有一些情绪。

这么多年,她与师父相伴在山中,她虽然肩负天下,但最起码她活得很恣意,因为有师父。

其实她从很小就学会了承担,她从来都是个很有担当的人,可是有人在身后,和没人在身后,是不一样的,虽然她会自己默默承担所有的事,但是心中永远都有个师父,如果她真的撑不住了,只要师父在,一切都会好。

她从来就不知道这些事,此时甫一知晓,只觉得心中难过得无以复加。

燕绥看她十分难过的样子,眉头轻微皱了皱,眼中情绪慢慢变得有些复杂,半晌,轻轻道:“这不是你的错。”

昭九轻轻摇了摇头,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不,你不明白。”她难过的不止是师父,而是她是昭云国的大殿下,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她最亲近的人,要被拿来为她的未来做铺垫,而她毫不知情地享受着成果。

原来昭云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瘟疫,水灾,战争,这些还不够吗?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

燕绥看着昭九痛苦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情绪也十分莫名,他想,这是悲哀吗?他不太明白,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昭九眼中神色蓦地浮现一丝苍凉,看了过来,缓缓开口问道:“什么是天命?”

燕绥看着昭九悲凉的神色,心中似乎牵起一根弦,随着昭九这一眼看过来,这一句话问出口,霎时就崩了。

什么是天命?

他胸中涌上了一股情绪,这比悲哀更加复杂,让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燕绥似乎想要开口,却又不愿意开口,不知道如何开口,嘴唇轻轻翕动,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口。

天命,如果这个天命不是你想要的呢?

昭九沿着壁画一路看过去,看着这王室秘辛,看着这些她不了解,也不认同的事,一一展现在眼前,心中愈发苍凉。

如果,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解除这样的命运,就好了。

可是……

她突然悲哀地发现,昭云王室有错吗?青木族有错吗?有的。可是她学习多年权衡之术,站在上位者角度,牺牲几个人,来维持一个国家,来维持芸芸众生,真的错到离谱吗?

她突然觉得心灰意冷。

她站在一张壁画前,这张壁画上是两个孩童,两者皆是青木族着装打扮,稚嫩的脸孔上却没有半分天真的神色,两个孩子站在大殿之上,底下是虔诚跪拜的一群人,他们遥遥站在上方,接受着万民祈祷,但他们也只是个孩子。

昭九的手不禁往前伸去,想要抚摸站在左边的女孩子的脸,她的手还微微颤抖着,手已经触摸到壁画。

突然间,这壁画像是微微动了动。

第 66 章

昭九神色一凛,还未来得及往后退,前方却有一股大力将她往前带去,面前的壁画也在转瞬间往后移去。

这竟是一道石门!

昭九仓促间只来得及回头,目光所及,燕绥在这一瞬间已经跃至跟前,朝她伸出了手,但她还没来得及握住,已经被这一股大力卷入里面,门在她身后不到咫尺之间转瞬合拢,终于将燕绥隔在一墙之外。

她最后看见燕绥脸上的表情竟不复一贯的冷静与淡漠,看着她的眼中竟然有一丝波动,她被这一股大力摔至地上的时候似乎耳中还在回响燕绥最后喊她的那声“大殿下!”,声音中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本来裹挟着她的那股大力已经消逝,昭九凝了凝神,目之所及,是一双黑色的锦靴,往上是一片黑色的衣角。

她敛下心中情绪,站起身来,面上恢复淡漠,一抬眼,就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眼神中露一丝戏谑,还有一丝狡黠,“这么巧,大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昭九冷冷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很明显是之前与燕绥过招的时候伤到,还没来得及疗伤好。

“洛禾大巫师。”昭九用的是肯定句。

那人轻轻笑了,这一笑,眉梢轻轻挑起,黑衣衬得面色愈加苍白,瞳孔却黑得深沉,衬得整张脸有丝妖异,只见他嘴角一弯,斜睨着看过来,道:“怎么,大殿下看了那些壁画,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

昭九冷冷看着他,并不答话,她已经想起来他是谁,她确实见过他,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见师父的第一面,在往后她们居住二十几年的山中。

她模糊记得,那个时候他就站在师父身边,站在她的右边,与她比肩而立,只是那个时候他看起来跟现在差别很大,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对她笑了一下,那一笑可以说是很温柔了,她忘了这个人,但是她没忘掉那个笑,那个时候她走路还不是很稳,他甚至上前来将她抱了起来,而后跟在师父身边,进了山门。

可是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他再未出现过,她也慢慢忘记了那个长得十分好看,对着她温柔一笑的男子了。

“我记得你。”昭九淡淡道。

“哦?”他又是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就显得整张脸十分妖异,“我也还记得你。”

这石室里面还算宽敞,而且东西很是齐全,看起来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石室中间还摆了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几张石凳,此时洛禾正闲闲坐在其中一张石凳上,目光淡淡看着昭九。

只听他开口道:“这里没有出口,大殿下,你出不去的。”

昭九神色一转,也坐在石桌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洛禾并未答话,而是深深看了昭九一眼,这一眼竟是有很深的怜悯和悲哀。

昭九被他这一神色看得愣了愣,而后突然想起来什么,皱眉冷道:“你故意引我来!”

洛禾并未看她,只淡道:“青城的水灾,我已经处理好了,但你,不能离开。”

这一句话说得实在不甚明晰,青城的水灾灾势严重,那么多的难民,整个青城都快要被淹没,可是眼前这个人,轻描淡写一句已经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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