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遇其实只是吃到这道菜,觉得好吃,顺便打包一份带给沈初,但若是实话实说,又毫无新意,且毫无情趣。
于是略一思索,羞怯道:“我爱你就像鱼离不开水,死了也要变成水煮鱼。”
沈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将近一年,这其间隋遇只偶尔写信给自己的狐朋狗友,请教追人技巧,跟自己家里却是毫无联系。
隋遇这边春风得意,追人追得热火朝天,沈初也被打动,两人正情投意合着。只是碍于隋遇如今是正经求学,若是直接求娶沈初,第一十分仓促,第二难免沈先生怀疑隋遇初心,影响学业,前后一联想,难免看出端倪,若是因此毁了隋遇辛辛苦苦打造的好印象,那依沈先生这被诗书礼仪锻造的刻板严谨的思想,平添阻力,就得不偿失了。
这边隋正却十分心急,虽说平日两人很少交流,但此次儿子是千里求学,过了这么久,也不见得有什么回音,不知儿子近况如何,也不知求学几多,心里十分焦虑。
派了人过去暗查好几遍,只说公子爷是在书院里,白日里念书做学问,晚上也不出来玩闹,说得循规蹈矩,知书达礼,跟书院先生一家关系都好,尤其是沈姑娘,对公子十分照顾,可见公子确实学业突出,是个勤勉的学生。
隋正听完就愣了,想着这人是不是个同名假冒之人,这还是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吗?
惊叹之余,不得不感慨,儿子长大了,长进了,知道要好好读书,才能天天向上了。
这么一来,也算是放下心了。
细细一盘算,还有月余,他这学业也该完结了,不知到时回来一见,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这么想着,又十分期待,巴不得好好给沈先生送一份大礼,好感谢沈先生此番教导。
这么殷切期盼着,到了年末,隋遇却不愿回家。
最开始隋遇差人送了封信给隋正,说过年就在书院里,伴先生过年,聊表谢意,感谢先生此间照料。
隋正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隋遇信中言辞并无半分不妥,虽言语还如从前一般肆意,但好歹被诗书熏陶良久,语气倒是恳切了许多。
但言辞再恳切,文章再引经据典,隋正也不同意。隋正已经年过半百,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虽平日里难以管教,不学无术,但也毕竟是自己的骨血,这求学便求学,这么一求学,倒像是把儿子送给了书院,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隋正立马回信,十分果断且决然,不行,必须回家,若是觉得学得尚有成效,明年再继续去求学不迟。
反正隋遇年纪还小,回家了也是跟一帮富家子弟鬼混,倒不如放在学院里,最起码陶冶情操,锻炼心性。
隋遇又来信,说他不通人情,心意已决,必不能改。
隋正一见,顿时觉得不对劲,这哪有求个学一年到头不回家,且不说学院清苦,隋遇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如何能吃得下苦,就算这学院再好,自己再不招他待见,家里也还有个娘亲。隋夫人虽然孤居深院,也不大管这个儿子,但从小到大,隋遇谁也不服,隋夫人若是说什么,他必定听,逢年过节必定侍奉隋夫人左右。隋正这么一琢磨,再一想家中侍卫汇报,心下就有了个谱。
隋正这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觉此种猜测并不靠谱,隋遇这从小到大被环境浸染得,没成个浪荡子弟,却成了个情种?
这怎么也说不通。
越想越觉得十分惊疑。
连夜赶路,赶去了山中学院。
隋遇当时正在冥思苦想,如何才能好好安顿家里。
如今他跟沈初情投意合,两小无猜,他虽然心中不想跟沈初分离,但这毕竟是年末,他也应当回去略尽孝道,他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之所以不想回去呢,其实还是因为想好好哄哄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沈先生这边尚且八字还没有一撇,这年关将近,正是献殷勤的大好时候,他当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浪费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按现在这个情况,沈先生若是知道他是隋正之子,却不一定会将沈初嫁给他,读书之人难免心中清高,沈先生虽然没有什么门第偏见,但自己家中情况,却实在担不得一个家庭和睦,门户高雅。
沈先生只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多为这个女儿考虑,沈先生教书已久,其中不乏有为青年,隋遇危机感甚重。他自己倒是并没有什么想法,他觉得跟沈初一起生活在这里,是再好不过了,生活清净,安谧宁静,又有爱人在侧,远离官场,远离纷争,简直是太好了。
隋遇偶尔散学,走到院中,就能看见沈初站在院中梧桐树下,微笑看着他,神情温柔,眉目如画,地上散落一地梧桐叶,秋风飒爽,人与景融为一体,隋遇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慢慢明白心中所想,所求不过如此。
但隋正肯定不会同意,这是个很大的难题。
这想又想不出主意,说又说不出烦恼,隋遇这个郁闷得,感觉自己年纪轻轻,为何就要如此操心。
只得一封家书一封家书寄了回去,想着能拖一段时间也是一段时间,多点时间好好缕缕也是好的。
这么拖着拖着,还未想出个对策,这天早上一开院门,就在院门前见到了自己那本应在千里之外的爹。
隋正神色如常,见到隋遇略微皱眉,就像一年之前在家见到隋遇一样,神色言语并无任何不同,看着隋遇神色萎顿的样子,皱眉道:“怎么这幅样子?”
隋遇本来正准备打个哈欠,这哈欠打了半天,硬是半路夭折,瞪大眼睛,一脸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叫了一声:“爹。”完全是条件反射喊了一声。
隋遇当时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隋正也只说是顺路过来探望他,还备了不少大礼,送给沈先生,随行侍卫搬着一箱一箱的礼物,都搬了好一会儿。
沈先生是从未见过如此做派,当下眉头就皱了皱,心中疑惑,待到隋正自我介绍,才明白自己这一年钟爱的弟子,竟是此等来头。
当下看向隋遇,见隋遇低着头也不说话,沈先生心中明了,面上却不多做表示,十分客气,做足了文人的架子,表示礼物是不可能收,隋遇这一年,所学颇多,完全是自己悟性高,学习勤恳,有子如此,应感自豪。
隋正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当场一见,便知此人非同道中人,但听着沈先生夸隋遇,却还是十分受用,无论如何,这一年隋遇长进颇多,确是离不开沈先生和沈姑娘照顾,但至此也还未见过沈姑娘,便道:“遇儿信中多有提及,沈先生和沈姑娘照顾颇多,此时一见,沈先生确非常人,但却还未见到沈姑娘,不知?”
几人正说着,沈初就来了,一袭素衣,袅袅婷婷,款款而来,确是个大家闺秀。
隋遇一见沈初来了,略感头疼,自己爹自己不说十分了解,也得了解个七八分,自己这边正缕不清,隋正这一见到沈初,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说法,但也知道沈初是必定要出来见客,只是自己还没想好对策,这一出接一出的,实在有点措手不及。
当下就下意识地往沈初跟前站了站,挡在了她身前。
这一挡就露了底子。
眼见隋正目光一冷,一路过来心中猜测此时已得证实,表面虽不动声色,但内里却已开始思考对策。
又见沈先生一副愣怔的样子。
沈先生平日里偏爱这个学生,犯点小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自己女儿跟自己学生走得十分近,虽然心中有时也有疑惑,但想着毕竟隋遇住在院中,且一住就是一年,两人难免关系更近,而且隋遇品行端正,秉性纯良,佳人才子,多多接触也并无不妥。
但完全没想过两人有什么,且两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这……这如今一见,竟不知是该怪自己眼力不济,还是怪命运难料。
纵使他在学院中教书多年,不世出,但自己学生众多,其中不乏入仕之徒,隋正,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怪只怪自己从未想过隋遇竟是隋正之子。
既然道不同,师徒之缘也只能尽于此,谁知……
隋遇远离王城,就为了到这么一个偏远的学院求学,目标明确,行事果断,如今看来,这人所求,从来都不是这么一段师徒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