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觉得身体里血气翻涌,气的都要冒烟,这个混账,一年之前被人拒绝,不死心,一年之间无数次说要去战场找人家,在皇宫里闹得翻天覆地,时不时就要来皇上这儿讨恩典,还说要娶了做正妃,气的皇上不停地罚他关禁闭,一年就关了半年禁闭。这可好,禁闭关完了,人家回来了,这倒没完没了了!
皇上觉得,这身体越来越不好就是给这个要命的儿子给气的!指着他就骂:“你不如跟你五弟好好学习!看看他是怎么孝顺的,你看看你自己!我都替你丢脸!”
元蒙不以为然:“跟他有什么好学的,去了战场还带个女护卫,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无能吗,竟然还要个女人保护?”
一旁的元陵:“……”要不是在殿上,他保证他一剑劈了他!
皇上伸手就把酒杯砸了过去,元蒙不闪不躲,酒杯直直砸在他脸上,酒水洒下来,沾湿了面庞,皇上气的都在抖:“好!好!你说!你倒是说说,想替她讨什么赏赐?”
元蒙恭敬地拱了拱手,正经道:“父皇,依儿臣所见,身外之物太过俗气,昭九姑娘也不是个爱财之人,更何况,您赏的再多也不如我身家多,倒不如把我的正妃之位赏给她,比那些个金银财宝身外之名有用多了。”
……
皇上气的都笑了:“是你想要赏赐还是你想替她要赏赐?啊?你这个孽畜!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元蒙毫不畏惧:“儿臣说的是实话,人间知己难求对手亦难求,父皇何不成全我们?”
元陵目光森然,微微眯缝起眼睛,冷冷道:“哪来的我们?四皇兄可不要痴人说梦!”
元蒙却挑了挑眉看他,笑道:“五弟,你一向谨慎,如今却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着身边,护得紧紧的,莫不是也有此意?”
高位上的皇帝听闻此言,稍稍愣住了。
元陵闻言更冷,尚未来的及开口说话,便只见一旁昭九已上前来向皇上行礼,十分淡然道:“皇上,在下并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愿随五殿下守护这盛世。”
皇上刚刚缓过来,如此又是一愣。
刚刚元蒙说的话他一思索,发觉不无道理,元陵将这女子形影不离地带着,若是寻常女护卫倒也罢了,可这女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普通的女护卫啊,还未来得及细想,却又听这女子这么义正言辞地开了口,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元蒙,此时都来不及替元蒙觉得丢脸了,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偏偏元蒙又如此固执,真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如何是好了,于是只得轻咳几声:“此事容后再议吧,天色已晚,便散了吧。”
话音刚落,便忙不迭地让人搀着回寝宫。
这么一闹,一场好好的庆功宴也毁了。
元蒙还待再跟昭九说些什么,刚刚启口还未出声,便只见昭九向他略一拱手,道:“还望四皇子自重,不要再自说自话。”说完就先走了,只留得元蒙在后发愣,愣完了看着昭九背影,又笑了。
第 32 章
元喻坐在座位上,一边看元蒙,一边又看了看昭九离去时冷漠决绝的身影,眼睛眯了眯,眼中神色复杂。
元陵跨步向前,走在她身旁,本来觉得十分气闷,也被她这句话说的嘴角微微弯了弯。
两人已至殿外,夜凉如水,春寒料峭,元陵将外面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昭九的肩上,又站在她身前替她系好了带子。
抬眼看她,见她脸色冷白,眼睛在黑夜里晶亮如星,含着笑意看着他,他的手微微一顿,又缓缓放下,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刚刚在大殿里那种气闷的感觉似乎又涌上一丝,这种情绪里面清清楚楚包含着的,是困惑,是无奈。
就算她已经陪在他身边,但他觉得还是很远。
他看不懂她。
她身上太多秘密,他们之间,其实隔得还是很远,而且……元陵有时候会觉得,她似乎在透过他,看着旁人。
但她说,她就是为他而来。
那他到底是谁?
还有之前说的,不死之血,难道他是不会死的吗?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还有很多都要去揭开。
夜色深重,月色黯淡,昭九似乎在这黯淡的夜色里看清了元陵心里所想,她抬起眼眸看向他,似有所指,缓缓道:“我有时候在想,你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只有你是你,我才不会是一个人。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就这样,也很好,你终于能为你自己活,我不能那么自私。更何况,从前的那些,我都不再想提起了。”
元陵定定看着她,半晌,轻轻敛下眼中神色。
两人回到殿中,元陵临走之前就让人备好糕点,此时糕点正摆在偏殿的桌上,有梅花香饼、糖蒸酥酪、如意糕等,桌上摆了不少样。昭九立马让人沏了两杯茶,两人坐在桌边,晚上这么一闹根本也没吃什么,此时这糕点正对胃口,昭九这么坐着便吃了不少块。
元陵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便也陪着吃了几块,见时间不早便准备回殿,正站起身让昭九不用送,便见昭九浅浅喝了一口茶,道:“你应当看出皇上不对劲了。”
元陵一顿,回转过身:“是中毒?”
昭九轻轻摇了摇头,颇具深意地笑了笑:“不是。”
元陵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昭九缓缓道:“失魂之症。”
元陵正惊疑中,只听她道:“应是与灵梧有关。”
……
其实元陵对灵梧并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只觉得印象里的她十分寡淡,从来就独居在殿内,与皇宫里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交往,跟皇宫似乎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成了灵妃,但见皇上也并不怎么去她的殿里。
就连元陵,她似乎也并不怎么喜爱,跟冷淡不同,她似乎对元陵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元陵还记得他从出生往后几年都是由乳母陪伴长大,到他初初长成,灵梧第一眼见到他,竟倒抽了一口气,眼神十分莫名,看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自那以后若是无事,灵梧轻易都不会见他。
所以后来元陵成年之后,也只是逢年过节去拜见一下她,而灵梧通常见他也不怎么看他,偶尔抬眼看他,神色里都有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宿命之感。
两人虽十分疏离,但若听说元陵有事,或者挨罚,灵妃都会去和皇上求情,求情完了却不见他。但元陵也十分感念她,要不是为了他,她或许能在殿中待一辈子不出门。
直到后来有一天,侍卫来报,说灵妃病重,急召元陵过去。
两人这或许是这一辈子当中唯一的一次坦诚相对。
灵梧看他的眼神里终于不再是十分复杂,而是十分平淡,看向他的眼中只有漠然,嘴唇翕动,似乎有些困惑,缓缓道:“我曾经在想,要不要恨你,并不是因为你杀了我父亲,我与他本就不相干,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我?师父将我留下来,当初保住我,难道就是为了你?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你也许都并不认识我,也不记得我,你甚至连大殿下都不记得了,还要我如何去迁怒你?”
元陵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此时十分孱弱的样子,眼中情绪有些复杂,轻轻道:“大殿下……是谁?”
灵梧并不回答,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半晌,轻轻道:“你知道天命吗?曾经有个人,为天命而生,却又死于天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元陵心中突然颤了一下,面上却无波动,道:“为什么?”
灵梧突然笑了一下,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元陵从来没有见她笑过,第一次见她笑,却也是最后一次。
只听她轻轻开口:“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
她缓缓从床侧拿出一盏青铜灯。
这灯上雕刻繁复缠绕着的梅花,灯上有一根灯芯,却并没有灯油,她将青铜灯交到了元陵的手中,缓缓道:“去幽冥谷,替我找一个人,将这样东西还给她。”
其实当时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模糊,元陵去了幽冥谷,当时也并不知道要将青铜灯还给谁,只是现在重新回想,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说的,将灯还给她,是还给了昭九,可是这位大殿下……
元陵看着烛光映照的昭九的脸,朦胧的烛光给她的脸罩上了一层微弱的暖意,元陵脱口而出道:“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