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在下绝不进入你三尺范围,你先倚在那树上,容药力发散。”
那姑娘看他果然站住不动,又看了看周边打斗过的痕迹,又惊又疑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呃……算是吧……少爷安排我在后门上值,说万一那群人贩子贼心不死,或有宵小觊觎你财物,对你不利,我便能及时将你救下。”
“你家少爷?是谁……”
“本少爷就是本少爷……呼、呼……齐续你功力越发见长了,叫我好追……”萧廷秀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直骂自己在洛安的声色犬马里搞残了身体,以后可得收敛了。
曹英泽神态自若,上前拱手作揖道,“多有冒犯,在下乃洛安行商,见过姑娘……”
“曹英泽?!”
听闻那人竟直喊自己的名字,曹英泽连忙抬头,正色看着她。
“萧廷秀!”
他们两个居然都认识?两人一听,连忙上前细看,“你……你是……韦知雨?!”
萧廷秀又惊又喜,一拍脑门道,“我说你眼熟呢!原来是韦大人的千金!不过,我们都是洛安人,互相见过面也正常……但是你和曹兄是怎么认识的?”
曹英泽摇头笑道,“这世界还真小,不管去哪都能撞见熟人。我游历关南道时承蒙韦大人照顾,在节度使府上小住过一段时日。”
萧廷秀恍然大悟。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详谈。知雨,你还走得动路吗?不行的话,我背你。”
曹英泽正要上前,韦知雨连忙推辞,她现在仅着中衣,怎么也不能和男子如此亲近,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刚和齐续那般亲近,脸上霎时绯红,连忙低了头。
曹英泽笑了笑,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到韦知雨身上,一行人慢慢走回客栈。
原来韦知雨安排好韦绍卿与段正刚的会面后便不想在羁縻州再待,她与副将刘翊还有那半吊子的婚约,在一起也尴尬。但是段氏部落那里又有段彬无事殷勤,若说直接拒绝吧,会伤他的心,不拒绝吧,只怕又会惹他误会,以后更难说清,于是干脆留书离开,来滨州找叶赐准。
叶赐准身份不能曝光,韦知雨便隐瞒了这一段,只说自己从兄长处来,到靖南道凑凑热闹,为保安全才女扮男装,只可惜棋差一着,还是被贼人摆了一道。
萧廷秀一听又来了个熟人,滨州愈发热闹了,更加不想上山,无奈次日一早萧鸿逸竟大驾光临客栈,亲自来逮他,不消说这肯定是曹英泽干的好事,但又无可奈何,只得跟他叔父上山去了。
韦知雨清醒后回想起昨晚齐续救她,身手潇洒矫健,心中竟起了一些涟漪,但想到自己当时衣衫不整,又十分羞怯。齐续即将随萧廷秀启程,她思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向齐续当面道了个谢。
齐续知道她是女子后便已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如今又知道了她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千金,愈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连连摆手,口讷不能言,“不谢、不谢……此乃、此乃小人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韦知雨有些害羞地低了头,连忙转身离去。
曹、韦二人乔装成洛安来投亲的兄妹,于当日天黑前进了滨州城。韦知雨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也去不了泰祥盛找叶赐准,兼之曹英泽提议到滨州港领略一下万国来朝的盛况,便心动想去,于是两人在滨州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相约游玩几日再分道扬镳。
泰祥盛在滨州开了个好局,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但是薛淳樾却有些心事重重,叶沁渝还以为是因为朝廷要求户部调拨银两的压力所致,便想叫易如海通过做虚鼎泰和的账面,上缴多一点利税,好让户部直接抽调。
薛淳樾听闻她的建议后顿时哑然失笑,世人只有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的,还未听闻有假私济公者,况且,鼎泰和一年的盈利不过三十余万两,即使全部实报,按朝廷每十抽一的税率,上缴利税不过几万两,对国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他担心的,是曦王。
曦王现在走的,就是旭王的老路,以商敛财、以财养战,政治战。
当年旭王成功俘获了薛家,得以源源不断地抽取海州薛家的财力。如果当年薛家不是归顺旭王阵营,鼎泰和绝对无法一帆风顺地发展壮大。现在泰祥盛成为大业第一大商号,却不属于曦王阵营,要说曦王不忌恨泰祥盛,谁也不信。
滨州的鼎泰汇只是曦王对泰祥盛发起围猎的第一步行动,一日不将泰祥盛吞下,他便一日不会罢休。
泰祥盛需要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庇护,这股力量大到可以震慑曦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旭王倒台后,皇帝成年的皇子仅剩下昶王和晟王,此两者要么生母极不得宠要么母族势太弱,要成气候还需时日,都不是最佳人选,于是薛淳樾想到自己的姑父,敬王刘安。
可是如果要拉拢敬王,就得告诉他泰祥盛的来龙去脉,届时整个泰祥盛的底细,包括叶赐准、苏羽茗,乃至沈悦、庄康、韦知雨等人,都会彻底暴露在敬王的眼皮底下,万一敬王是敌非友,那对泰祥盛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风险实在太大,薛淳樾没有把握。
又是一个雨夜,薛淳樾有些睡不安寝,翻来覆去又担心吵醒熟睡的叶沁渝,于是干脆起身,倒一壶酒,坐在窗边听雨,理一理思绪。
敬王对薛家而言,一直是一个威不可攀的存在。
薛荫长女薛清颜得以指婚敬王,完全可以说是先帝对薛家的皇恩浩荡。皇子的正妃,一般出自士族门阀,或者手握兵权的,朝廷不得不笼络的将门新贵。薛荫只是商人之后,科举入仕,凭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晋升至户部尚书,才华有余,出身不足,远远不足以让天潢贵胄列为联姻的对象。
因此,刘安和薛清颜的婚事,可以说是一个意外……
第98章
这是薛淳樾和叶沁渝经历磨难后返回长兴的第一个暮春,敬王妃特邀请二人到府一起品尝春酒,聊聊家常,顺道也看看沁渝。叶沁渝毕竟在敬王府长大,敬王妃将她视同亲生,如今回娘家探视养父母也是情理之中。
薛淳樾和叶沁渝一进敬王府,长史、主簿等高阶王府内官都纷纷迎了出来,以出嫁女儿与夫婿回娘家省亲的礼仪接待,敬王夫妇已经在后院花园设宴等候。
经过回廊时薛淳樾隐约听到西北角围墙内有喧嚣声,又有不少男女仆役进进出出搬移物品,以为是侧院修整,还向长史推荐了长兴城内以前和鼎泰和有业务往来的木材商行。
长史谢过薛淳樾,笑道,“多谢薛大人盛情,府内确实是准备修整侧院,工程量还不小,要拆了重建的。”
听两人这一说,叶沁渝也留意到了,看了看西北角感慨道,“不知不觉这侧院都荒废了十几年了,当真是日月如梭……对了,怎么忽然要拆,翻新一下也是可以的,何必铺张?可是有什么重要用途。”
“正是、正是,小姐一猜就中,这是王爷和王妃特地吩咐拆了再建,留作世子爷大婚的新房的。”
薛、叶两人惊道,“重未听说王爷给翊哥哥订了亲事啊,而且他现在远赴羁縻州打战,一时半会也没法回来成婚吧?”
“说起这亲事,确实有些阻滞,所以也不是一时半会定得下来的……不过王爷和王妃的意思,是先整理好,以免临急临忙准备不周,失了礼数,韦家会以为我们有所怠慢。”
众人都知道敬王有意为刘翊聘娶韦知雨,这也是韦知雨逃离长兴的起因,但是从知雨的反应来看,韦家并未有同意亲事的趋势,敬王如此热情,只怕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薛淳樾和叶沁渝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便再聊,于是继续前行。
敬王向来威严,如今两人回来省亲也不过是略坐了坐,便以有政事要处理为由起身离开了,王妃也不理论,起身送了他一小段路后才返回继续与薛淳樾和叶沁渝闲谈。
“看着你们如今夫妻和顺,淳樾仕途也平坦,我这做姑母的也没什么可忧心的了,只是看到淳樾我便想到沛杒,往年开春,他可是最早来府上嚷嚷着开席尝春酒的,如今他人竟已去了数百里之外的洛安,也不知道洛安那边可有人陪他品酒踏春,想想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