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青王离京,云诛影被接到皇宫里,面上说是代箬青王照顾,要其无后顾之忧,说白了还是扣留一个人质,怕箬青王拥兵自重,关外造反。
怪不得南宫圣都没有消息了呢。
我张了张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转开了眼,这宽敞的马车里,只坐了三个人,我坐在中间,眯着不敢睁眼。左边坐了清音,一脸淡然地坐着,看着自己的鼻子,眼都不眨一下。右边坐着宫纤雪一脸冷漠,一如傲枝的寒梅,仰着脖子看着对面的清音。
洛玉寒在外骑了他的清风,慢悠悠地走在马车旁。马车里的气氛有些闷。我眯了半会儿眼,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宫纤雪和清音那奇怪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扯开了嘴角。却又不敢笑得开了。只得掀开了帘子,看着帘外那稍冷的景色。
洛玉寒一如往日穿了件黄白的衣裳,精致的发冠垂在腰际,脸雪白的,如晶莹的白玉一般,俊朗的脸发出微微的光芒,依旧那样的好看。和他并肩有两个男子,都穿了同样青色的袍子,更奇的是,两个男子居然都是一个样子。我略微闪神地愣了愣,但迅疾就返过了神。不就是双胞胎嘛,以前见多了,在这古代,还是头一次看到。我刚掀开帘子,洛玉寒就转了头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温柔的光,让我不自在的放下了帘子。
还是会心疼的,我想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跟他,应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瞥开了眼,就触到宫纤雪探询的眼神。我抿了抿唇,故做不知的转开了眼。
“我有话要告诉你。”沉默了良久,我才听到宫纤雪冷淡的声音说道。
“事?”我愣了愣,本以为她想说的在那晚应该都讲完了,没想到她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所以很纳闷地瞅了她一眼,却瞥到清音一脸戒备地看着宫纤雪的样子。
紧紧地看着我,宫纤雪也缗紧了唇,低垂了眸子,想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第89章 红颜祭
连绵山势,山泉澈澈,白酒浮罍。
笑看山色,幽明有玉。
洛玉寒命人停了马车。清音扶我下了马车,拿了水给我。我脸色微青地瞟了一眼宫纤雪,她跟在我身后,我知道她定是有重要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若我猜得不错的话,她要说的应该是李疏影的事。
昨夜,在那暗黑的小院里,她嘶哑的声音至今我都还记得那么清楚。她说了君无崖被囚,三日后却被人救走,她没说是谁救的,但我却是知道,她一定知道是谁的。她说了好多关于君无崖怎样被擒,怎样被救。可她却一次也没有提过李疏影,一个字也没有她的。
抿紧了唇,我接过了清音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转头看了一眼茂盛的森林,枝干遒劲,虽已过寒冬,却仍有风霜过后的痕迹。
我对着那玉秀的林子突然苦涩地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洛玉寒,他下了马,将缰绳丢给旁边的青衣男子。看我瞅他,也转头对我微微一笑。我窘迫地噘了噘嘴,将水递给清音走到洛玉寒面前思量着该怎么开口。
“丫头……”洛玉寒轻掠了额际的发,温润的笑容依旧如风一般让人心动。
我笑了笑,不着边际地看着他拉着我的手走向一边提了衣摆斜倚在树枝上,如墨玉的眼眸闪烁着琉璃的光。
“你知道我姐姐吗?我几天前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好象不一样了。”我抽回了手,转头看着那慢慢复舒的春色。心中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洛玉寒的嘴唇微动,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哪儿知道她却又是一笑说:“我也好久未见过她了罢。”
“未见?”我的眼没来由的猛跳。刚抚上一枝嫩牙,竟被我情不自禁地瞥断了。
他是真的没见?还是不告诉我?
丢了手上的枝叶,我不再看洛玉寒走到宫纤雪面前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宫纤雪见我脸色不好,捏了捏衣裳,也苍白了脸。有些深陷的眼竟然略带黑眼圈。
她抿了抿唇,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李疏影死了。”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一句话,就将那个连洛玉寒都不敢讲的事实说了。
“死了?”我不知道我的声音里有没有让他们听出来的悲哀。我也不知道眼睛里那温热的液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近了洛玉寒,我才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深沉了。
“知道了,她死了。”我拖长了音调,抚了脸上冰凉的水滴。我毅然地抬起了头对着洛玉寒一字一句地说:“她死了。你也没见过吗?要不要去见见她?”
洛玉寒一句话也没讲,只是漾起温润的眼神看着我.
“要去吗?”我瞅着她,一双眼早已经忍不下去了。泪就像那雨一样。掉得淅沥哗啦的。李疏影死了,死在我见她后的第十天。死在他们所有人都出现的夜晚。他们都知道那夜是李疏影的最后一晚,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该感谢他们还是该怪他们。无力地靠在身边的树上,竟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李疏影,那个晶莹剔透的女子,那个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的女子,那个在今生我唯一的亲人,如今也死了。
君无崖,李疏影扰乱后宫,意欲私逃,被秦泯皇帝发现,已于昨日判处绞刑。以正视听。叛贼君无崖,在关押的第三日被同党救走,现秦泯皇帝已派遣官兵追押。淡淡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低声说出这纸告文。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洛玉寒。那眼里,说不尽的责问。道不清的恨意。这样的眼神连他也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搂紧了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一遍遍地回荡着熟悉的话:“对不起。”
哀伤的叹息,差点就让我以为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慌忙地推了他的手,眼泪一滴滴地落,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她已经死了。”
苦衷?我突然觉得好想笑。
“你的苦衷可以让你欺骗我,你的苦衷可以让你狠心杀掉整个丞相府的人,你的苦衷可以让我唯一的亲人都没有。洛玉寒……”悲哀的哭泣,为什么直到此刻,我还是那么地心痛。我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样地死心塌地,恨自己放不开他。
“洛玉寒……”好心寒的声音,我一步步地倒退,一声声地指责他,这是第一次,我这样狠心地讲出那些连我都不敢相信的事实。
“你知不知道从今以后我就真的没有亲人了,为什么,你连最后一个也不放过。什么苦衷?可以让你这样狠毒?你究竟有没有心啊……”我一声声的指责,就像刀一样,不只刺进他的心里,也挑起了我的伤疤。
空气,一瞬间都凝滞了,站在他身后人全都沉默地看我哭着,指责他们心中最崇拜的宫主,一个个均唳气地瞪着我,恨不得将我连皮带骨地啃着吃了。
可那又怎样,他是天郢宫主又怎样。我看着他背后那一群寒着脸瞪着我的人突然笑了。
“天郢宫主?好威风的称呼,又怎样,想杀我吗?”我对着他背后那一个个不屑的眼神狠了声道:“看你们宫主舍得吗?”我讥讽地瞥了一眼洛玉寒。笑得愈加放肆了。
身后,宫纤雪突然握紧了剑柄。对面,那一对双生子似是忍受不了我对洛玉寒的不懈,两个不约而同地拔了剑。狠唳地瞪着我。
“丫头……”风吹过脸颊的时候,我明显听到洛玉寒声音里的苦涩。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那双手,将我拥进了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在昨夜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和他从新来过。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温柔里的毒好狠啊。让我再一次回忆起那刻骨铭心的背叛。
听见他悲哀的声音,我抚上他的脸颊,清瘦的脸,依旧那么地有光彩。依旧那么地让人着迷。我温柔的嗓音响在空阔的风里,竟有种莫以名状的伤心。
“知不知道,有人说,被骗一次叫蠢,被骗两次叫无知,如果第三次也被骗,那就是无可救药了。”一狠心推开了洛玉寒,离开了他的怀抱,初春的风透凉得让我忍不住寒噤。
我一个转身退到了宫纤雪身边,对着她急迫地说:“带我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紧紧的抓住了宫纤雪的袖子,我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抓到一个浮木,死拽着不放手。
“好……”宫纤雪简单地回了一声,手上的剑如北极星的眼泪一样,绚烂得让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