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爱芸抹了把泪:“怪不得能拿这么多奖,真是好电影。”
衡烨也吸着鼻子感叹:“我的哥哥哎,你可真是铁石心肠,白糟践电影票。”
秋实低着头,没说话。
“内什么,渴死了。”徐明海没忘今晚的主要任务,开始努力创造机会,“果子,你和江爱芸去那边小卖部买点水过来行吗?”
“还是咱俩去吧,出来玩儿哪能让人家小孩儿买东西?”江爱芸恢复了情绪,笑着说。
“对,哥,还是你俩去吧!”衡烨催促,“给我和果子来北冰洋,凉点儿的。”
徐明海有些懵,和对方打了阵眉眼官司后,猜到八成衡烨是为了把人支开,单独嘱咐果子什么,便和江爱芸往卖冷饮的地方走去。
衡烨见他们走了,立马拽着秋实坐到电影院门口青石台阶上。他熟练地给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后吐出一个烟圈,看它越飘越远。
“你跟你哥没戏。”衡烨没头没脑地说,同时用拇指一遍遍搓动着打火机上的磨轮,“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徐明海是’成常人’,他只会对着女的硬。”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秋实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揪住,毫不留情地攥了攥。
衡烨扭过头来看着秋实一脸的不自在,笑着问:“你怎么这么纯啊?瞧你看徐明海那个眼神儿,我可不信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反正自打我弄明白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后,早就把你琢磨一溜够了。”
除了徐明海,秋实还从来没跟谁谈过这方面的事情。他立刻垂下眼,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感到受宠若惊。
衡烨不得不收起轻浮的调调,认认真真说:“其实,跟你俩在一起混这么久,我再缺根筋也能看出你对徐明海是什么心思。我明白,你俩打小一起长大,这里面的情义肯定不薄。但别说徐明海不是,就算他是,你也不能跟他好。”
秋实低头不语,像是种无声地反抗。
衡烨继续劝他:“旁人咱不提,就说徐明海他妈。那可是个把舌头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主儿。她要是有一天知道了你跟他儿子搞这事儿,还不活扒了你的皮?然后连同你妈、你叔儿、你学校,或者是你未来的单位……她要不闹个日月无光草木不长,我跟你姓儿。”
秋实听到这里,双手抱住小腿打了个寒颤。
“而且,”衡烨顿了顿,“就咱这社会现状,你要是被这么一闹,还怎么活?秋实,你信我。不让你跟徐明海好,不光因为私心。还因为你跟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俩万劫不复。”
这些话无疑是肺腑之言。秋实想了想,踟蹰地开了口:“衡烨……”
“你说,咱俩之间没必要拘着。”衡烨又吐了个烟圈。
“你看,「霸王别姬」都能在电影院里放了。刚散场的时候,我听见人说这片子还在外国拿了大奖。这是不是能证明大家可以够接受这种感情?说到底,同性恋不杀人犯法,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吗?”
“幼稚。”衡烨冷笑,“你当同性恋是新发明还是某种西方新潮流?自古就有啊我的驸马!这都好几千年了,一直是最边缘最见不得光的事儿。「霸王别姬」能公映怎么了?不过是电影里的爱恨情仇,大家伙儿闲来无事捧个场,跟着掉几滴眼泪就罢了。可你指着让老百姓打心眼里接受这事儿,再过两三百年我看也悬。”
秋实心头刮来一阵冷风,浑身的燥热在这个七月傍晚跑得一丝不剩。
“我劝你早死心早超生。”衡烨香身边似乎僵掉的人嘱咐,“还有,千万别让他知道你是。”
“你怕他觉得我恶心?”秋实回过神来,咬牙道,“不可能!”
衡烨不置可否:“都跟你说了别拿这个赌。”
一股被压抑许久的火气顺着奇经八脉就蹿了上来,秋实一把薅住衡烨的衣领,声音近乎嘶吼:“我说了,他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恶心我!”
“别薅,这还是你送我的衣服呢。你不心疼我心疼。”衡烨扯开对方的手,顺便把烟在地上碾了碾,笑着说,“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时,徐明海和江爱芸把汽水买回来了。
“聊什么呢?”徐明海品出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
衡烨接过汽水,同时从旁边的影讯栏里抽出张宣传单来。
“这不刚看完电影吗?我俩聊’同性恋’呢。”他一脸天真冲着徐明海问,“哥,你说咱现实生活中有同性恋吗?”
第50章 别不学好
听见衡烨故意提起这个词,秋实心头一凛,马上盯着徐明海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徐明海低头看去,只见海报上面印着:异性恋、同性恋、生生死死无悔恋。
夫妻情、兄弟情、恩恩怨怨不了情。
“你算问着了,我还真碰见过。”徐明海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帮干爹盯生意的时候,有人趁着我弯腰找衣服故意摸我来着。”
衡烨追问:“男的?”
徐明海笑:“废话,女的摸我那还能叫同性恋吗?那叫有品味有追求。”
“会不会是不小心碰着的?”江爱芸也觉得好奇。
徐明海摆手:“肯定是成心的,能感觉出来。那人岁数挺大的了,看着至少有40。”
秋实听了不禁想,那平时自己故意去搂他抱他,他感觉出来了吗?
“你揍他了吧?”衡烨赶紧问。
“没揍,给丫手撅了。可丫还不老实。最后我说再腻歪我就叫联防的来,丫才一溜烟跑了。”徐明海无奈,“真够逗的,我像那种人吗?”
“那种人”三个字带着细不可闻又天经地义的不屑,像是沾了水的鞭子,一下就抽在秋实脊背上。不需要衡烨再刻意火上浇油,他今天的任务圆满达成。
接下来,秋实浑浑噩噩地吃了一顿毫无滋味的晚饭,跟着大家一起把江爱芸送回她家楼下,终于熬到互相道别的时候。
皇帝不急太监急,徐明海见男主角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打蛇随棍上,只好自作主张帮着交换了电话号码,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看电影。
随着江爱芸款步上楼,衡烨也准备打道回府。他临别前特地丢给秋实一个“千万别让他知道”的眼神,然后抬手打了个过路的“面的”。
徐明海见人都走干净了,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今晚累心程度绝不亚于去西天取了趟经。他一面招呼秋实上车,一面抱怨:“你可真行啊你,你跟人家姑娘说的话超过三句了吗?”
“我坐前面。”秋实没理姑娘这茬。
徐明海没明白:“啊?”
秋实重申:“我说我坐前杠。”
“不是,你这么老大的个子坐前杠,我还怎么骑车?”徐明海犯难。
无奈秋实坚持。
“真拗不过你,”徐明海跨上车座,闪出前杠,“来吧,祖宗!”
秋实侧身一蹿,整个人就被徐明海从后面罩住了。
俩人穿着校服,没骑多会儿就出了汗。糨糊一样的夏天就这么粘在身上,湿漉漉的前胸和后背不断摩擦升温,濒临发酵。
徐明海一路上絮絮叨叨,仔细复盘今晚的约会,并无理搅三分地分析了女方的各种反应。说这都是“有意思”的表现,让秋实别灰心,再接再厉。
坐在前杠的人全然没理会。他正体会着来之不易的温存时刻,感受着打在自己脖颈上的男性鼻息,全身心地沉醉在北京七月的夏夜里。
一路奔波,终于回到了纸鸢胡同。车子被直接骑到院门口。
秋实下了车,可却没有进院,反而转身走到旁边一个黑黢黢的角落,把自己和与夜融为了一体。
“嘛呢,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徐明海一头雾水,只好先把车支在一旁。
“你来。”秋实声音闷闷的,可又带着某些尖锐的鲁莽。
“嘚瑟,”徐明海走过去,“你也不怕喂蚊……”
话音未落,他猛地被人擒住手腕,后背随之狠狠地摔在了砖墙上。还没等徐明海问秋实这闹的什么幺蛾子,嘴就被人咬住了。
徐明海的脑子“嗡”一声即刻停止运转,身上像是一下子通了电,瞳孔由一条竖线放得无比大。
这是一个货真见识的吻。没有虚头巴脑的试探,没有蜻蜓点水的含蓄,上来就是搏命般的以身犯险。
秋实一只手紧扣住徐明海敏感的腰侧,然后被一阵阵不可抑止的颤栗感染,于是,俩人不由得同时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