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裕摇摇头，道：“看你们说话投入，听你们说会儿话。对了，还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了，我在府上库房去取。”这是苏婉清先前同他说好了的。
齐母气鼓鼓道：“可不敢要，这苏府门第高得很，咱们算什么东西，没得让人看不起。”
齐灵倒是有些心动，道：“大嫂之前赠我几样首饰，都挺好看的。如果可以，我想再要些，不知道行不行？”她来了京城，繁华景象迷人眼，处处都是打扮时兴的女子，她自己穿得朴素都有些抬不起头来。这般想着，又道：“不如我明日再去拜访一趟大嫂罢。我觉得大嫂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而且她比月儿姐姐可大方多了。”住在柳家好些日子，柳月儿可一样东西都没送过，但苏婉清一出手就是贵重首饰，她立刻有些瞧不上柳月儿了。
“她算什么大方？苏家有的是钱，给你的东西都是从手指缝漏下来的，就你当个宝。要我看，还是月儿好。孝顺我不说，又会洗衣做饭，把你大哥伺候的周周到到的。等你大哥当了官，就把月儿迎进府，她当正妻。那个苏婉清，让她当个妾室都是抬举她了。左右没圆房，怎么做都不算太过。她也就只剩下几个臭钱，算得上她的优势了。要不是怕她一个姑娘家被休太凄惨，非叫你哥休了她不可。我这人就是太心善了，处处为人着想。”齐母说道。
齐裕不赞同道：“娘，你说什么呢？苏婉清再怎么说都是我的正妻，将她降为小妾是律法不容的事情，也有碍仕途。倒是得委屈月儿了。不过月儿那头，她知书达理，是不在乎这些的。”
“哼，你也别扯那么多了。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叫下人们生火做饭吧。”齐母说道。她方才看见满屋子的人，来打扫和搬运，以为都是府上的下人。虽然在乡下待了大半辈子，但吩咐起人来却丝毫不嘴软的。
齐裕脸色更差了，勉强说道：“这府上的下人暂时还未采买的。那些都是临时叫来打扫的人。齐灵，平时在家不是你和二嫂一起做饭的？暂时还是照旧吧，快去。”若是有钱，大可出去在酒楼吃上一顿。但是齐裕也是囊中羞涩，摆不起这份阔气。
“大哥！来之前你不是说让咱们住上大房子，仆人成群？怎么一来什么都变了？既然没做饭，不如去苏府吃，上次我吃过一次，那厨子手艺可好了。正巧我也想再去见见大嫂。”齐灵嘟着嘴，很是不满。
没想到柳月儿这个时候竟然登门了。不提她是怎么找到住处的，光是跨越大半个城这么过来，就已经是有诚心了。她提着一大堆新鲜蔬菜瓜果并一只鸡走进来，柔弱的身板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齐裕连忙走过去把东西接过来，道：“你怎么过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
柳月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没事的。我想着伯母和弟弟妹妹们初来乍到，肯定要过来关心一下的。有什么需要做的，也好搭把手。快到晌午了，可做饭了不曾？若是没有，便由我亲自下厨来给大家做一餐搬迁宴罢。”她说话不紧不慢的，又处处是为齐家人考虑。她的出现，恰到好处的化解了现在的尴尬局面。齐母看她满意极了，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吃了一餐饭。
再说会试将近，齐裕便以这个为理由，让齐家人先对付一阵，等会试过了自己登科及第，料想苏婉清也不敢轻慢他。那边苏明澈抓了他的把柄，他迟早要将此人赶出苏府。这番自信，浑然是胜券在握了。这么一想，那些尴尬和不满都算不得什么了，只剩下胜利在望的喜悦了。
这日，风和日丽。齐裕从苏府出发，着书童替他打点好几日的吃食和一应物品。斗志昂扬地进入考场。这书童也是进了苏府，当初的原身亲自替他挑选的，性格温吞，十分听话。到了府门口，书童见他迟迟不挪步，道：“这会儿还早，小姐恐怕还在睡觉。”
齐裕走到大门外，望着苏府的匾额，捏了捏拳头，急行而去。
苏婉清在和苏明澈用早饭。因为今年雨水有些多，所以二人决定去城郊的各个田庄看看收成。苏明澈接了消息，微微一笑道：“齐裕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本来也没打算送他。等他从考场出来，和离书一签，我和他便一别两宽互不相欠了。”苏婉清喝了一小口粥，专心吃饭。
“其实，你若真恨他，为何不在会试之前递和离书？他无权无势，而苏家在京城经商多年，还是积累下一些人脉的。和离一事，办起来要顺当许多。等他会试结束，若是高中了，对苏府焉能没有怨恨？到那时才是养虎为患。”苏明澈悠悠说道。
第11章
他有这个疑问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是直到现在木已成舟，才把这件事提出来，难免有些说风凉话的嫌疑。苏婉清坦然说道：“我想给双方都留下余地。他若是因为这场和离影响了声誉影响和考试，岂不是要记恨我一辈子？我虽与他无缘，但也不见得恨他入骨。能够平和分手自然是最好的。况且……”
“嗯？”
“没什么。”余下的话，苏婉清再没往下说。她本来是最追求平静的人，如今是不堪其扰。小说的主线她无力改变，但远远逃避开来，成全这男女主角，或许能够留得一线生机也未可知？就像那日苏明澈所说的，其中自有变数，但自己尚未参透。
苏明澈知她不愿意再说，便也不追问。
两人看了附近十几个田庄，这还是进度比较快的情况下。最后决定去最大的富安农场歇脚。那农场是个老年夫妇照管着，待人和善，并一对儿女，长期生活在此处。苏明澈进去后，苏婉清才迈脚进去。那老翁的儿女就站在门口，苏婉清一眼瞟过去，只觉得那男子眉清目秀的，但女子面容却模糊了，看完没什么印象。她走在苏明澈身后，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女子的面容，不禁啧啧称奇，难道是因为女子生得普通，所以没什么可记忆的点？
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被苏明澈看在眼里。用过饭苏明澈提起出去走一走，苏婉清道：“不是下午还有十几个地方要去？这么一来就耽误了。”
苏明澈一笑，道：“有什么要紧？咱们走了这前面的十几个大约也知道大致情况了。这个田庄最大最成规模，后山有一大片树林，清新得很。路也不算难走，或许你会喜欢？”他个子高，跟苏婉清说话时微微躬身，似乎怕她听不清楚。苏婉清听着，看着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心弦微动。只觉得看着苏明澈，怎么都移不开眼睛，口中讷讷说道：“好啊，那咱们休息一会儿便出去。”
中午太阳辣得很，过了最热的时候，两人打算出发了。老翁道：“二位今晚不若就在此歇下，我儿从河里布网捞了几条又大又肥的鱼出来，正好做些农家小菜。”
苏婉清下意识去看苏明澈，见他低头也看着她，问她道：“想不想吃？”
苏婉清其实没甚胃口，正想回答，忽然看见老翁的女儿正站在老翁身后，她直直看过去，竟然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不由慌了，开口道：“老人家，您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老翁笑道：“今年十六岁哩。她不爱说话，小姐莫怪。”说完回头对自家女儿道：“小凡，今日你哥哥捕的鱼你下厨来做，这个你最拿手的。”
那唤作小凡的老翁的闺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苏婉清心中狂跳，一把拉住苏明澈的袖子，道：“明澈，咱们快走罢！”苏明澈却看向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嘴角弧度上扬。
两人走到树林里，苏婉清依然心有余悸。她四处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才小声道：“明澈，你方才可看见那老翁的女儿了？”
苏明澈挑眉道：“自然是看见了。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见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苏明澈回忆了一下，道：“弯眉单眼皮，普通人长相。这又如何？我看你方才催促着我走，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苏婉清心中的狐疑扩大了。耳边的鸟鸣声都变得旷远起来，后背已经生出了一身冷汗。苏明澈见她怔住了，有些心急，道：“怎么了？若有什么事，不必瞒我。”
苏婉清抬起头来，道：“我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其他人我都看得分明，就是看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脸。方才她站在那个老人家身后，离得那么近，我却什么都看不清。我、我有些害怕。”说完警觉地看了身后一眼，上前一步更靠近了苏明澈，道：“你说她不会跟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