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吟三两步走过去把灯打开,对小笔盖说:“玩也玩一天了,该写作业了。”
说完,她直径走进厨房,曾辉看她从眼前经过,跟在其后。
二人进了厨房,陈吟锁上门,打开火煮上一锅水,拿出一袋方便面等水开,呼呼的煤气声为气氛增添了一点真实感。曾辉站在旁边一直看,显得很多余。
曾辉有点无措,他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我,我想告诉你的都说完了,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就算你要跟我分开,这次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想自己了,所以你,你不用有负担……你赶快吃点东西吧,我先走了。”
他见陈吟始终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煮着面,于是自觉拉门要走。他拉了两下没拉开,才发现忘了打开门锁,他打开锁,开了门,临走前回头再看陈吟一眼,她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早点休息。”
曾辉最后说了一句话,没有回应,像是对着空气说的,说完他彻底地走了。
咚。
大门关上的声音。
面煮到一半,陈吟拧煤气,“啪”地把火关了。
她双手拄着桌面,深深垂下头,陷入漫长的、焦灼的沉默。
锅里的水面漂浮着半熟的面饼,搅着还未溶于水的调料粉末和脱水蔬菜,生不生熟不熟,干不干水不水,说不出的恶心。
从进门起就感受到气氛异样的小笔盖一直乖乖趴在桌上写作业,同时时刻竖着耳朵听厨房的动静。
她盯着桌上的塑料闹钟掐时间,曾辉走了以后,陈吟便关了火在厨房不声不响地呆了两个多小时。
小笔盖知道陈吟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不要烦她,所以一直没过去。
但是……两个小时也太长了吧?
完了,厨房有菜刀!
她不会想不开就那啥了吧!
想到这,小笔盖吓掉了魂儿,撒腿就往厨房跑,使劲锤门,撕心裂肺地喊:“姐你开门呀!!你可不能自杀啊!!你自杀了我就真成孤儿了谁给我做饭啊!!开门!!!陈吟!你别死!!求求不要死——”
正锤着,忽然锤了个空。
陈吟打开门,完好无损地站在小笔盖面前,低头对她说:“你期末成绩没下来我还死不了。”
小笔盖眨着泪眼,忽然有点不想关心她了。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陈吟,哭过,而且一定哭了很久很久,双眼皮肿成了单眼皮。
陈吟拿上外套走到门口换鞋,小笔盖也跟过去。
小笔盖问她去哪儿,她说:“我去找曾辉处理点事情,尽快回来,你困了先睡。”
“你俩要分手了吗?”小笔盖突然问她。
陈吟惊了:“你听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次吵架跟以前很不一样,我猜的。”
陈吟的眼神暗了下来:“是不一样。”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蹲下来郑重其事地问小笔盖一个问题。
“小笔盖你认真地回答我,你觉得,曾辉这个人是好人么?”
第十一章 陈吟
“你来了。”
曾辉的家很空很大,灰色的墙,灰色的地板,灰色的沙发,似一个灰色的方格子,不太像人住的地方。
陈吟与曾辉面对面站着,在一盏简约风格的吊灯下,照射出梯形的、微黄的光,是这室内唯一的暖色。
“没想到你决定这么快,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找我,或者……永远不找我了。”曾辉忐忑不安,手心不住地冒汗。
“我不是有始无终的人。”
陈吟的脸上没有表情,清清冷冷的,跟这空间一样。她哭肿的眼睛在来的路上消了一些,淡淡的双眼皮重新显露出来。
曾辉闪烁地眼睛看她:“所以,你是来通知我分手的么。”
陈吟睫毛低垂,脑中浮现出家门前的时刻。
“小笔盖你认真地回答我,你觉得,曾辉这个人是好人么?”
小笔盖似乎被问住了,她揪着头发想了想,竟反问她一个问题:“要是有一个对你不好的好人,和一个对你好的坏人,你该怎么选呀。”
陈吟哑然。
她不知小笔盖的疑问从何处而来,不知是信口童言还是她小小的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个大智若愚的哲人。但这发问无疑是值得深思的,它从一个新的角度给了陈吟答案。
“我说了,我不喜欢有始无终,”陈吟对曾辉说,“我们能不能有善终,要看你。”
片刻反应之后,曾辉猛然抬眼凝视着她。
“等我一下,很快。”
他非常激动,拿起外套和手机飞奔出了家门,留下陈吟一人站在灯下。
四十多分钟,陈吟坐在曾辉清冷的房间里等他,猜不出他去干什么,也没有短信问他去了哪儿,直到看到他举着一个紫色的玩具熊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了家门。
陈吟站起身来,看着他在眼前大口大口倒着气对她说:“对……不起,好……几家分……店都关门……了,让……你……等久……了。”
气倒得差不多了,曾辉把玩具熊郑重地举到陈吟面前,她这才发现,玩具熊不是重点,重点是熊抱着一个印有 DR 字样的白色小方盒。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很吃惊。
曾辉取下盒子,对着陈吟将盒子打开,微黄的顶光直射到里面的那枚戒指,钻石称不上大,每一个切面都随着细微变化的光照角度闪动着晶莹的、耀眼的光。
陈吟明白他做这些的心意,但是她觉得,这未免有点过多了。
她问他:“你,你什么意思?”
曾辉举着戒指盒,对她单膝跪下,说:“陈吟,我知道你下了多大决心才做的这个决定。既然你如此对我,我也一定要做点什么。虽然我们都还没到法定结婚的年纪,但我还是想现在就送你一个戒指,这个牌子的钻戒是男士一生只能买一枚的,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你把它当不当做求婚戒指都可以,我就是想用它表达我要一辈子只对你好的决心。
陈吟,请相信我,我绝不辜负你今天的信任。你愿意接受吗?”
听着这些话,还有跪在身前的曾辉,陈吟看到了一个男人在用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压低自己,为自己卑微的、不堪的过去买单,为挽留所爱之人使出全力,做好一切好的坏的打算,就是想为心中那个小小的生活梦想再争取一把。
她不禁在想,即使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丑恶过,他也应该得到一次被重新考验的机会。更何况,他是住在过她心里的人,他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没法说撒手不管就不管。
一滴泪滑落下来,视线由模糊变回清晰,陈吟把戒指戴在手上,对曾辉说:“看你以后表现。”
曾辉起身,紧紧抱住了陈吟。
“陈吟,我好爱你。”
陈吟轻抚他的后背说:“我也爱你。”
今晚夜色朦胧,烟云逐渐消散,月如玉盘,它把皎洁的光洒给了相拥的爱人,作他们唯一的灯。紫色的小熊静静地坐在窗边,跟月亮一起守护他们的秘密夜晚。
翌日,当小笔盖醒来,晨光伊始,躺在身边的陈吟却还没醒,激起了小笔盖恶作剧的冲动,她小心地捏起陈吟的一绺长头发,一下一下地瘙痒她的鼻孔,陈吟抖了两下,没醒。小笔盖戳得更深一些,陈吟突然一个喷嚏坐了起来,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把眼睛嘴巴紧闭起来的小笔盖。
小笔盖使劲抹了一把脸,陈吟打了个哈欠。
小笔盖问:“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呀?搞好晚哦,我本来想等你,都给我等睡着了。”
陈吟语气有点飘忽:“没,没几点,是有点晚了,聊着聊着就没看时间。”
说完,她又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捂嘴,中指上明晃晃的一个戒指。
“哦,”小笔盖跳下床裤子衣服一件一件地穿,抬头看她,“那你俩聊得怎么……啊!!!那是个啥!!!!”
这世上有两类人的尖叫是足以让人短暂失聪的,那就是女人和小孩,所以,集女性与小孩于一身的小笔盖尖叫起来的威力可想而知。
陈吟至少聋了四秒。
等她听力恢复过来时,发现小笔盖把紫色玩具熊死死抱在怀里一顿猛亲。
“啊啊啊,太软了太可爱了,姐哪儿来的熊,是曾辉哥送你的和好礼物么!?曾辉哥太好了吧啊啊啊,木马木马木马木马……”好好的一个毛发蓬松的熊娃娃几下就被小笔盖的夺命连环亲亲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