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看着有些手舞足蹈的林惜，听着林惜的念念有词，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活络，“你在念诗？”
“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你对这个爱故事了解多少？”江山饶有兴致的看着林惜。
“我只知道什么红颜祸水，不过是你们这些男人失败后推卸的责任。诗里写着‘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吗？男人的江山难道就只靠一张容颜吗？凭什么自己误国，要怨这些红颜呢？谁也没让你们好色呀？”说到这，林惜有些愤慨。
“你对男人有偏见？所以，你从来不碰触爱？”
“是，可惜，遇见了你。”林惜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她想说，她恐怕是这辈子就这样的误了进去。
从正门进去，林惜才发现这个华清宫是如此的大，让她眼花缭乱，如果没有门票上面的地形图，真不知道该如何走。
“这真是宏伟，可是，谁又知道夜深人静后的寂寥？”
“你经历过？”
“没有经历过，感受也能感受的到。你想，皇宫佳丽三千，很多女人进了宫，恐怕这一辈子都是不能见上皇上一面的。杨玉环能专宠御前，自然有她的独特的魅力，她的那段霓裳羽衣舞，真是教人倾倒。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学舞蹈，可惜错过了。”
“你要学的还是真多。如果你是这皇宫里的妃子，你怎么办？”江山不是随便问问的，他有他的用意，他很想知道林惜是如何看待这三宫六院的，如何看待这争宠的。
林惜很严肃看着江山，似乎要力求保证自己话的真实，“我，宁愿去冷宫。我不喜欢争宠，我也不喜欢争名夺利。哪怕冷宫里没有富贵荣华，没有绫罗绸缎，没有高暖枕。但是，有的是最真实的自己。”
第61章 情定古都（二）华清碧水，霓裳羽衣，长恨而歌（四）
江山没有再接话，他的心里反复掂量着林惜的话，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带着林惜游览了长生殿和得宝楼，现在已经都是被翻新过，感觉除了新之外，少了历史的味道。
而这回江山也算是领教了林惜的贪玩和大胆。这里的塑像与景物都是被封条拦着的，是游人止步的，上面写着一经越雷池，重罚。可林惜却不管，她玩得兴起，她可不顾这些麻烦的规矩。趁着人潮退去，没有管理员，她是挨个的往里钻，还拉着江山给她照相。
江山这样的大男人，居然这样疯癫的陪一个小女孩发疯，外人看来应该是很好笑的。林惜可不管，玩就要玩的尽兴，而江山也是陪的尽兴。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年轻过？连江山自己都记不得了。所以，这个时候，哪怕就是这样的疯一疯，他也觉得很畅快。
绕过这些殿门，就是华清池的遗址，依然保持着被挖掘出来最原始的样子。林惜一一的走过，她想象着当日的景，心中是无限的感慨。“你说，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可以让一代的皇帝这样的迷恋？误了朝政，误了国，却依然无悔？如果是你呢？你该如何？”
“儿女长，英雄气短。我要江山，不要美人。”江山的话虽然此时让林惜听来很是刺耳，但是，却是一个男人的实话。江山与美人自古以来就是不可兼得的，兼得者最后必定是一败涂地的。所以，林惜也在这个时候明白到，将来有一天，如果真的要面临两难的抉择时，自己一定是被江山放弃的第一个，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美人。
走出华清池，刚刚还是阳光明媚的，天色却渐渐地沉了下来，还没等人们做好准备，雨就下了起来，不大，却很是浓密。
一个下午没有休息过，江山带着林惜来到一个亭子里避雨，自己也好抽根烟，休息一下，提提神。
“你知道吗？有很多传说，说杨玉环并没有死，还有人说她去了日本，现在还有她的祠堂在。可是，我宁愿相信诗里写的那样，她真的成了仙，这样的结局好凄美。‘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你也相信。？”江山的一根烟抽完了，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下的是越来越密集。
“信，我喜欢诗里写的那样。‘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泪阑干，梨花一枝带雨。含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惟将旧物表深，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不管这唐明皇是不是个明君，但是他的确是个多的人。只他对杨玉环的这份爱，还是让人动容的。”
“所以，爱是伟大的，而伟大的爱都是悲剧的。”当时江山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林惜的心很是受伤。林惜本就是敏感的，这样的话，难道是暗指她和江山的未来吗？就算拥有了伟大的爱，自己最后也注定要面对生离死别吗？
林惜不去看江山，而是看向依然濛濛的秋雨，“诗里最后的六句写的最好，也最美，也最悲，是我最喜欢的。‘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拥有这样伟大的爱，却又吝啬自己的付出。我不爱，是因为我一旦爱了就会是一辈子，我伤不起，只能躲着。但是，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也就是一生一世的。”林惜的这番话不是特意说给江山的，她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刻意的去彰显自己的伟大与清高。她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易的掉进这只“狼”的陷阱里，否则自己也许还不如这贵妃的下场。人家好歹也是风光大葬，后代敬仰。而自己呢？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被别人唾弃为自甘堕落，咎由自取。
从华清宫出来，江山带着林惜走了好久的路，才拦到车，依然是讲了车费。这一天看着江山与司机的讨价还价，也让林惜明白到一个道理，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吝啬钱，而江山不一定就是个有钱人，也许不过是被他自己镀上了一层金。
回到咸阳的酒店，很简单的吃过晚饭，林惜就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明天是周一，江山要去工厂办公，需要早点休息。而林惜，在游玩了一天下来，也想一个人好好地安静安静。
这一天，对于林惜来说，最大的感触就是这华清宫，还有唐明皇和杨玉环的爱故事。一向多愁善感的她，这个时候是徒增的悲观，她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未来。如果她和江山相遇是天意，那会不会给她个*的结局？林惜的小说里多是悲剧，而爱的结尾也是美丽的凄惨。但是，她从来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她不介意经历狂风暴雨，但是她要一个美满的人生结局。而她和江山的未来，又会是个什么的结局？是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只能是此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