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在他怀里，被他一下下安抚着，护士小心地打了一剂退烧针。
他又认认真真把医生叮嘱的用药记住，连声道谢，把戚戚抱着走出了诊室，在医院大厅内，他单手搂着戚戚，一手拎着各种药，抬眼往林荧在的病房的方向看去，轻蔑地道：“谁家孩子不是孩子啊。”
轻声说完，他快步走出了已经下班、只开了几盏中央大灯的昏暗的医院大楼，毫不停留。
戚戚生病没有力气，又打了退烧针困得很，戚勇君为了让她睡得舒服，把抱换成了背。
自己穿着皮鞋跑了一天，腰酸腿疼，为了让一米不到的小孩扶得舒服，他得把腰弯得很低：“戚戚宝贝儿，一会想不想吃鸡腿啊。爸爸给你买了鸡腿，你上次说不喜欢吃卤的，喜欢吃那种脆脆的，我这次可给你买了脆脆的，买了俩，都是你的。一会就到了。我就放家门口了。微波炉里叮一下，就热腾腾的。”
等到了家门口，戚勇君“唉”了声，手轻轻提走门口已经被人为散开的塑料袋，这里面哪还有炸鸡腿的影啊，好歹还留了点不容易上手的冷汤冷菜。
戚勇君无奈地笑笑，从兜里摸了钥匙开门，单手开了灯，把戚戚轻轻放在有些破皮的红皮子沙发上，摸了摸戚戚的脸蛋：“发烧生病的小孩吃鸡腿也不香，等戚戚病好了再吃，鸡腿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要保持在最佳状态吃是不是啊。”
戚戚发着烧，喉咙口像是有几千只虫在爬，又热又难受得紧，本来也不想啃鸡腿，只囫囵回了个“嗯”。
“想喝粥吗？爸爸给你熬虾仁青菜粥。”戚勇君温柔地询问着，看见戚戚额角还有些干涸了的血，估计是林荧身上的，他用抚摸自家闺女的平常手法轻轻抹去，落下一声叹息。
一口一口喂着戚戚喝完这碗没什么味道的虾仁米糊糊，又给她小心地漱了口。
戚勇君搂着小戚戚在她房间盖着棉被窝着，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戚戚的背：“爸爸知道戚戚很勇敢，今天帮助了林荧姐姐，你很棒，只是下回，你有不舒服一定要讲，生病难不难受？爸爸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定别扛着，要说出来。”
唉，其实还想告诉她一些阴暗的社会生存法则，不过看看她这么小的年纪，戚勇君还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他继续温柔地拍着戚戚的背，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那一卷从戚戚换下来的背带裤里掏出的红钞票，轻轻摇了摇头。
林荧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就被接回了家。
家里人对外也只是说背上被砍了一刀，别人也都同情地安慰了几句。
只是林荧从那以后都不再和戚戚一起玩了，乘法口诀只背到了4×6=24，戚戚让戚勇君买了张和林荧家里差不多的乘法口诀表，自己有模有样地跟着往下背。
她偶尔会从打开的家门缝隙中看见林荧，被家人接进了一辆看着很贵的车，穿上了戚戚在韩剧里见过的好看的校服。
慢慢的，林荧一家也搬空了。
戚戚偶尔会想，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荧荧姐姐再也没来找她玩过？
明明和她只隔了一堵墙，可是两个人都没有说不再串门，就默契地都不再串了。
戚戚也穿起了小学生校服，从那个被换掉的木门面前走过，一个黑色的防盗门上有个猫眼，她定定地盯着看，不过很快就觉得没意思，背着双肩包往胡同口等她的戚勇君跑去。
戚勇君按着他刚买的车的喇叭，声音闷闷地：“上学第一天可别迟到，好好表现，晚上放学就带你去买炸鸡腿，一礼拜只吃一个啊，我们可说好了的。”
第36章 映路
人心和明镜似的，小时候难得失几个眠，没想明白的事情，过个几年，心里稍微琢磨也就懂了。
关系再好，一点点风吹草动也可能把一池清水搅得动荡不安，更何况还是容易被父母影响的年纪。
多个朋友少个朋友没关系的。
就这么一天天地开导自己。
戚戚从林荧那事之后，上了小学就开始当个高冷学霸。
那时候还没有高冷这个词，戚戚只是背地里被人说成是只爱死读书的班上成绩第一的书呆子。
老师选班长也不会选成绩第一名的她，都会选那位明显和班里人打成一片又经常给她带点家里新鲜玩意儿的第二名，在班里大夸特夸，而第一名的戚戚只会被一带而过。
“不能只光成绩好。”
这是戚戚坐在班级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低着头做课外习题的时候，老师脱口而出的点评。
一传十十传百，老师们私底下交流多了，都会产生固有印象。
知道王老师班上有个成绩很好的，期末考经常考全年级第一的女生是个木头，除了成绩好之外，干什么事情都不积极，就是块木头。
好在戚戚虽然慢慢的不擅长和人交流，但是外界对她的影响向来很低，也算是一种幸运的技能，任凭别的老师百般敲点她让她上课多举手回答问题，多参加集体活动，她也依然“我行我素”。
再次见到林荧也是上初中的时候了——
戚戚换了初中的校服，高马尾一扎，依然是个初中部的冷漠学霸，不过比小学要好点，她偶尔也会和老师商量班里的事情，安分地当了个和同学保持距离的学习委员。
而林荧那时候刚高考完，正好在戚戚的学校门口等同学玩，刚对上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确认那是戚戚。
从孩童时期到豆蔻少女，样貌必定会有很大变化，但是戚戚的眼睛，从小时候就水灵明亮，脸型比小时候尖了些，活脱脱还是个貌美萝莉，只是眼神比小时候冷艳多了。
林荧匆匆地对视一眼，就撇开了脸。
戚戚更是不可能和小时候一样狗皮膏药黏上人的裙摆，她更高冷地插着校服裤兜往家的方向跑。
后来林荧依然在高考之后的那半个月，在校门口等人，每天都会不经意间观察戚戚。
她也不知道自己存的哪份心思。
只在有一天，戚戚坐在座位上研究英语语法的时候，走廊外边有个高年级学姐让人递了个盒子给戚戚。
戚戚一脸问号地打开那个蓝色小盒子，里边是一张可爱的便利贴，上面写得应该是Q/Q号，放着一个自己串好的水晶手链。
淡蓝色的，简单的珠子搭配起来，渐变的效果，挺好看的。
戚戚回家后打开电脑，登上自己没几个好友的Q/Q号，加了这个号码。
这个人的Q/Q昵称就叫荧。
林荧曾经抓着小半截粉笔让戚戚学会写的字。
既然知道是谁了，也没必要多冷淡，加上躺个列表吧。
两个人交流起来，都避开了当年的事情，好像只是个因为当年科技不发达，现在有了新型社交软件又能联系起来的老朋友。
当然，是因为戚戚想不到除了朋友，她们俩还能是什么。
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又恢复了联系。
林荧经常给点小恩小惠，很有讨好的意思。
不过戚戚在收了她的东西之后，也会还一份差不多价值的礼物。
别别扭扭地一直到了现在。
戚戚把小盒子收好，盘算着回去挑个什么再送的时候，已经和俞戟走到了她表姐和他亲爹面前。
“就知道你是来林荧这里买东西。”戚婉亲昵地和戚戚说话，估计是喜欢的男人在旁边，比她平时的语气甜腻了不少。
戚戚眯了眯眼：“对。”
俞谦明透过锃亮的眼镜镜片看到比自己高了一点点的俞戟脖子上多出来的银链，很小幅度地笑了一下。
“刚定好位子了，四个人正好吃火锅。走吧。”俞谦明客气地交代着。
“全之道那家，你说挺好吃的那家，走吧，这时间定位的人多着呢，多亏老俞有熟人才订上的。”戚婉朝戚戚扬了扬下巴。
戚戚在此时又发挥了对陌生人的客气之道：“谢谢叔叔。”
俞谦明礼貌地抿嘴一笑：“不客气，走吧，趁这波电梯人少。”
电梯里，大家穿的都是冬装，体积比自己真身大了几圈，几个人站着未免有点挤，戚戚被俞戟稍微护在里边，身后就是俞谦明。
高楼层虽然第一波上电梯的人少，但一直到用餐的那一楼前，陆陆续续上了好几拨人，毫无情面地看见电梯就挤，戚戚避让着人，一步步退着就不小心踩上了身后人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