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符衷第一次听季垚说起他的家乡:“您先前是在大兴安岭生活的吗?”
“是的,我在那里出生。”季垚说,“我祖籍东北,祖上在大兴安岭经营着一个猎场,我的父亲、祖父都是一等一的好猎手。但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我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家呢。”
大兴安岭的森林雄浑莽苍,山坳里藏着碧玉似的湖泊。九月的黄羊,十月的狼,柿子烂在树梢,野鸡能把满山的杏仁啄空。
符衷听见了新鲜事,季垚对他来说就像深山幽谷一样神秘:“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北京?”
季垚看了符衷一眼,思量了一番才回答:“大概在三四岁的时候吧。我在北京读书,冬夏两季的时候偶尔会回东北去度假,那里有我的家宅。不过自从父亲消失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我听闻大兴安岭物产丰饶——野鸡卧山冈,兔子卧场坎;飞狐走兔,不见面的狼。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季垚闻言侧过身来注视着他的眼睛,笑道:“你还读《猎经》?”
“我什么书都会读一点。”
林子里的暗风湿湿冷冷地铺盖过来,头发一会儿就被濡得潮潮的了。四周的树林东一块西一块地露着空,落叶林早已脱得光秃秃的,满地都是橡树的枯叶和雪花草。浑圆的山头蒙着一层柠檬色的轻烟,边缘镶着一圈古怪的紫光。季垚看了一会儿景,兴致缺缺,便叫符衷跟他一起回去。
符衷走到入口验了身份,侧过身给季垚让了位置:“您走前面,长官,我后面再进去。”
季垚皱皱眉:“为什么非得一前一后?”
“您说人多的时候我要离您远一点,等会儿若是我们一同走下去,被人看到了您该如何是好?”
“难道你还怕有人刁难得我说不出话来?”季垚愣了一会儿后转而笑了起来,他走到符衷身边把手按在他背上,“我是说人多的时候你离我远点,可你看看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清白之身何怕被人看见,如果听说有人嚼舌头我必然会把他的舌头拔下来。”
最后符衷还是与他一块儿走进了电梯,他们肩并肩站立着。即使不说话,动作和眼神间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恐怕这是家人、朋友间都不会有的。符衷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化,季垚身上干燥的香水味像是故意使坏似的直往他那儿飘。符衷再怎么克制自己,耳朵却还是红了。电梯里只能听见呼吸声,一下一下地烘着气氛。
“长官。”符衷开了口。
“嗯。”季垚答应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符衷正忍得难受,下巴和全身各处都绷得生疼,他停顿了半天后还是让话锋转了一个方向:“没什么别的,我就是想闻闻您身上的香味。您身上太香了,太迷人了。”
“没出息。”季垚盯了他老大一阵子才说了这么句话,他抬起袖口闻了闻手腕,“有这么香吗?我怎么闻不见。”
“当局者迷,谁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所以您当然闻不见,而我可是闻得真切。”符衷扣着手指心安理得地说道。
季垚被他说得连连点头,随即嗯了一声,表示应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暗示香水就喷在那儿。符衷低头的靠近他的耳朵,挨得近了,挺起的鼻子便擦到了季垚的耳垂。兴许是外面风凉得很,符衷的鼻尖冰冰凉凉的,毫无预兆地蹭在发热的皮肤上,凛得季垚当即哆嗦了一下。当他的气息落在自己领子里的时候,季垚顿觉浑身过电般酥麻,眼前出现了持花仙人的面影。
香味毫不留情地钻进符衷的鼻子,植物的芬芳、仅有的天国,被虚荣和骄阳之火争先掠夺。他的唇离季垚的皮肤一寸之遥,香甜的唇瓣,除了他一心渴望的爱情什么都没有传播。
楼层了到了之后电梯里响起了提示音,符衷这才直起身,稍稍站远了一些。季垚没有说什么,他用手指碰了碰被符衷的呼吸捂烫的那一小块地方,随后很快脱掉身上风衣甩给了他。电梯门开了之后季垚抬腿走了出去,符衷跟在他身后,装作是无意偶遇的样子心无旁骛地走回自己房间里去。
季垚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衣服除掉了几件,方才外头分明那么寒冷,可他现在却觉得热得发汗。季垚穿着一件内衫首先走进了浴室,他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看着它慢慢变红,一直到变成了像水蜜桃那般熟透的红。现在他闻到自己身上的芳香气味了。季垚关上浴室的门,低头把腰带拉开。
那地方在符衷的呼吸扑在耳后的时候就抬了头,一直就这么翘着,千万要找个紧致的洞穴进出几次才行。但现在他没有可以进出的地方,只得用手伺候起自己来。季垚仰头靠着墙壁,压下喉咙中的声音,一边有意无意地去触碰耳后那块位置。他显然低估了那地方的敏感度,结果把自己弄得浪浪迭起,直到精疲力尽才罢休。
符衷挎着风衣进了房间,躺上床后把风衣盖在了头上。季垚刚穿过的衣服,上面还留着淡淡的鼠尾草香。符衷抱着风衣闻了很久,这香味让他忍不住又做了些幻想,幻想着季垚的皮肤和他的身体。符衷觉得自己这样可不行,他把头深深埋在衣服里,想赶走脑子里那些乱哄哄的念想。
但理智哪敌脉脉深情,他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下边去,蜷在床上一边抓着风衣一边轻声喊“长官”,把想念季垚的证据全都喷在了手上。符衷看着手上流淌的液体喘气,眼里忽然涌上了泪水。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只为了这一个男人动过情。符衷去洗了澡,出来后把风衣抖开来挂在衣架上,坐在床上和朋友们开了一局游戏。
他最后将飞机拉了一个抛物线,跟在他后面的导弹没来得及转弯,炸掉了敌方阵营。这一局他们赢了,但此时季垚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符衷立刻退出了游戏界面,挺起身子跪坐在被褥里接季垚的电话:“您找我?”
“找你做一件小事。”季垚洗完澡坐在椅子里往脸上涂药,“快去摸摸你的风衣口袋,看看里面有没有一条项链。有的话就帮我送过来,我住在阿尔法区第六部 ,编号α-2774-AD。”
“什么风衣?”
“就是你刚才给我穿的那件。我的项链不见了,兴许是放在口袋里忘了拿出来。”
符衷下床去拉开衣柜,斜过肩膀夹住手机免得它掉下去,双手在风衣口袋翻找了一遍。他在右边口袋底摸出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下边有一个古朴精巧、雕花錾银的坠子。
第29章 初露端倪
“我找到它了,长官。”符衷把项链握在手里,取下手机靠在耳朵边上,“您住在阿尔法区对吗?”
“是的,你现在可以把它送过来了。来的时候记得要敲门、问好,听见没有,士兵!”
“收到,长官!”符衷习惯性地打了一个立正,尽管他面前空无一人。
是季垚先挂了电话,符衷把手机和项链放在桌子上后忙拉开衣柜找出自己的衣服换上。一想到马上就要去和季垚见面了,他万万不敢怠慢,哪怕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他也要穿上得体、整齐的衣服。符衷在外面披了一件鹿皮短袄,扎好扣子后他把项链包在绢布帕子里叠好了才放进衣兜。
出门时他从卡槽里把房卡拔出来,但顿了一瞬后他又重新插了回去,空着手走出了门。他站在门外的显示屏前输入了密码指令,将门里外都锁住了,这才抄着衣兜往阿尔法区走去。
他在悬空月台上等待了一会儿,一辆通道转运车从轨道那头驶了过来,里面空空如也,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有人还有在各个区之间跑来跑去了。符衷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留心着整个地下基地里的布局和结构,他看到子弹形的油料船满载着燃料从单独的安全轨道上开过去,还看到浑身镶满照明灯的巡航机在各自的分区内履行巡逻任务。
阿尔法区距离贝塔区有点距离,数分钟后转运车才在站点停下了,符衷到月台旁边的电子地图那儿去找了路线,然后快步赶去季垚的住处。
他敲了门,礼貌地问了好,过了会儿后季垚才来打开了门。符衷望见他的脸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从衣兜里小心地取出叠好的帕子递给他,说:“您要的项链,我给您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