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定着急地等着飞行器发射吧?这个大家伙,现在它就在我的窗外,我正看着它。它被称作‘深空母舰’,还有一种被称为‘分子粉碎系统’的全新武器装在上面。令人大吃一惊的组合,很难想象这样的危险武器马上就要被送进通道传送你们那儿去。当然,等这两样东西全都受我们管辖后,你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合法的肯定。我可以联系时间总局和格纳德公司的相关人员,他们也许会考虑你的请求。但是这需要时间。”季垚说,他瞥到闪烁着红灯的录音机,敞开着西装的速记员正低头往笔记本上记录下谈话内容。速记员看起来太紧张了,满脸通红,稀疏的眉毛抖动着,不停地抬手擦汗。
男人站在“空中一号”主会议室里宽敞的观测平台上,这个与国家体育馆一般大小的地方正对着发射场,多条廊道组成螺旋状支柱伸向发射场底端。在照明灯汇聚成一点的地方,庞大的“虞渊”号深空母舰正停泊在发射基地里。在它复杂的外壳内部,蓝色的主武器舱内,总长58公里的粒子对撞隧道和光电循环出口就安装在这里。
控制巨幕上显示出发射场内部的监控录像,另一半是黑的,那一半本应该是会议的视频投影。男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发射场周围漩涡般的照明灯,扭过头,光线照亮了他的后脖子,一小块皮肤上露出一串黑色的数字——94-1106-2119-H-T-0002。他环视了一圈会议厅中的人,除了研究员外,他们这些入侵者全都是一样的装束,甚至长着一样的脸。
0002走下观测台的台阶,朝人质走去,他在人质看守员外围站住了,慢慢地踱着步子,像在这群人当中寻找着什么。最后他把目光放在被绑住双手的高衍文脸上,按着耳机说:“‘回溯计划’指挥部,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们一下,‘空中一号’里大部分都是做科研的专家和学者,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某个领域的开拓者,也是独行侠。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平民、部门职员、机密资料,如果你们想让这些人免于性命之忧,那就请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
季垚扣紧手指,说:“你要我们做什么?”
“签署几份文件。为了保证人类的安全,请你们把深空母舰和MCS划给‘红河会’全权负责,其余任何人都不得干预其使用,包括你,‘回溯计划’指挥官。”0002回答,他开始绕着人质兜圈子,整个“空中一号”里都静悄悄的,“很简单的事对吧?军委的人也在那里,我知道他就站在你旁边。你只要签一个名字就能拯救几千人的性命了,你不是相当英雄吗?现在机会来了。他们现在都被赶到一起,什么都做不了,直冒冷汗,瑟瑟发抖。”
投屏上显示出文件的签名页面,有人低声咒骂起来。坐在另一头的空军上校捂住话筒低声问道:“‘空中一号’的护卫部队呢?难道就没有应对这种办法的紧急措施吗?他们怎么进去的?”
“刚才收到了消息,护卫部队损失惨重。他们在实验室外部投放了自动作战飞行器和联动爆破装置,与空间站的连接廊桥也断开了,正在向高空新轨道转移。空间站里有武装力量,但他们不敢靠近。”
“这群杂种到底是怎么闯进去的?还能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把这些事儿都给办了?‘空中一号’的控制主机已经被黑客攻陷了,大量数据正在被窃取。”
0002继续说道:“现在的局面你们应该也清楚了吧?时间局在和时间赛跑,如果你们现在犹犹豫豫,到时候损失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扩音器里的声音毫无起伏,季垚不动声色地看向通讯员。通讯员在电脑上分析声纹,过了会儿后他转过头来比出手势,意思是“未查询到结果”。季垚收回视线,让自己保持镇定,对另一头说:“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违背诺言的事?”
“我会等到文件签署完毕,空天母舰和MCS的控制系统更换结束后从‘空中一号’撤退。我们已经给人质上了编号,在一切结束之前,每隔二十分钟按照编号顺序处决20名人质。”
季垚面前的投屏上立刻跳出倒计时,他猛地把话筒抓过来,说道:“你们想拿母舰和MCS去干什么?你们到底是谁?”
屏幕又一次闪动了一下,紧接着所有画面都合成了一张人脸,男人的面孔出现在巨幕上,同时也照出了他身后的景象。季垚抬头看着屏幕,会议室里忽然死一般寂静,一种可怕的沉默瞬间袭击了人们,北极刺骨的寒冷恐怖地大笑着穿过厚厚的墙壁和窗户扎进人的血肉里。巨幕上的那张脸孔对在座的很多人来说都不陌生,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像在发亮,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季垚的呼吸就是在那一瞬间停止的,他站在会议桌前方,和屏幕中的人对视,他十分确定对方也在凝视着自己。季垚看到了唐霁的脸,许久未见的噩梦再次卷土而来,大火轰轰烈烈地贯穿了他一夜的梦境。季垚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己往回拉,就像身上套着一根橡皮筋,不论他走多远,总要被拉回原点去。非洲。雨林里的河流。季垚觉得自己可能在飞机落下来的那一刻就死了,后来的一切不过是他弥留之际产生的幻觉,而现在,他要回到现实中去了。
0002注视着屏幕外的人,有人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渊,那条细细的黑色瞳孔就是深渊。被这样的眼睛凝视着让人背后发凉,有人别过脸不再看他,但季垚没躲,他仍旧站在那里,脖子收得很紧,这是他愤怒时才会有的神态。0002沉默了几秒,接着他身后无数个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转过身来,共同面对着镜头,他们面无表情,像是复制的尸体。
0002过了会儿才说:“叛逃者。”
屏幕黑掉了,只有倒计时在闪动。季垚再次呼叫了“空中一号”,没人接听,通话已被断开,时间又出现了断层,意味着5分钟后就会有20个人被处决掉。季垚拉开椅子坐下,会议厅里喧闹起来,各部门的负责人匆匆离开会场,不少纸头被吹散在地上。桌上的电话机神经质地嘟嘟响个不停,季垚让安全协调员负责处理这些电话。
“通讯员,声纹分析有结果了吗?”
“没有找到匹配人,星河的数据库里没有搜索到结果。他可能经过了变声,或者机械音处理。”
“面部识别结果?”
“前时间总局执行员,国家一级重犯,燕城监狱越狱犯,唐霁。”
“确定是他吗?”
“万分确定。”
岳上校站起身,撑着桌子对季垚说:“刚才那个自称‘叛逃者’的人身后出现了很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是怎么回事?”
季垚伸手拨通了一个号码,把话筒靠在耳朵边上,回答:“唐霁是个改造人,有人在专门研究这种技术,现在看来他们找到流水线生产的方法了,大量产出改造人,打造新人类军团。”
岳上校还说了些什么,但季垚已经不去理会他了,他在对电话里的人讲话。挂掉电话后他拽了拽椅子,按着耳机命令通讯员:“把‘叛逃者’发来的文件调出来。”
文件页面出现在季垚的桌面上,他翻阅了一遍,大为光火:“全都只有签署和盖章页面,根本不知道文件里到底有什么内容。”
“他们不惜使用这种极端手段来获取母舰和MCS的使用权究竟是想干什么?”岳上校问道,“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在这个时间点?”
季垚掐了掐眉心,抬头看了眼倒计时,再把之前高衍文传给他的资料调取出来,说:“他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建造了,一早就打着MCS的算盘,想借我们的手帮他们把这东西造出来。等到今天要发射的时候劫持实验室和发射塔台,因为他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我们又是怎样急迫地需要深空母舰和MCS的帮助。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想逼迫我们就范。”
“这群家伙就是一群强盗!他们不仅剽窃我们的研究员的研究成果,还试图将其据为己有。如果这样的武器落到了‘红河会’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得想想,他们为什么对我们的计划这么熟悉?‘红河会’为什么会对时间局的行动了如指掌,要知道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这种恐怖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