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里,他躺在床上想季垚的面影,他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梦中谁人的眉目渺渺如银河,挥之不去。
季垚但笑不语,他看着远方的灯火在眼里散成天上的繁星,尽管他们错失了很多次机会,幸好多年过去,云开见月柳暗花明,身旁仍是故人,尚有无穷的念想。
“到了。”季垚把车在树下停稳,灯光照亮了车窗,还有他的半边衣领,一株西伯利亚杏梅正在大理石柱旁开放。
符衷看看时间,他们在路上开了两个小时,他透过车窗上的冰晶看到压在雪里的杏梅:“这是哪里?”
“贝加尔斯克小镇,这是库哈里温泉旅馆,再往里走一些就是罗里哈高山湖泊。”季垚指指远处露出积雪的山巅,“今天在温泉旅馆住一晚,天冷,泡泡温泉养身子,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梅花和落雪总是很有情调,符衷垂着眼睫收紧袖口。季垚按掉安全带拔了车钥匙正要下去,符衷拉回他的手臂,抬手托住他下巴,两人的嘴唇碰在一起。
“你为什么总是要亲我?”十秒钟后季垚推开符衷的肩膀喘气,“咱们才刚刚在一起,感情就要这样增进了么?”
符衷擦擦他的耳廓,季垚脖子后面一片温热,符衷蹭蹭季垚的额头,说:“我们都互相喜欢四年了,不过就是差了那一句话而已。所以我们应该把四年的感情全都补回来,分秒必争。”
季垚蹙着眉头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刮刮他的鼻梁转身开门下车,裹紧衣领踩了踩脚,招符衷赶紧下来。符衷掂了一朵梅花放在季垚的手心里,帮他提包,一同走进亮着温黄灯光的旅馆。
要了独立的一池温泉,池边建着木屋,敦实的木桩拼合在一起,顶上盖着尺把厚的干茅草,珠母色的窗户下挂着干花,这是俄式古典木屋的建筑风格。
季垚给符衷脱了衣服,风衣给他挂在架子上,换上浴衣后叫他下水去。温泉冒着热气,蒸得人脸上发红,池边的积雪融化了,石板踩上去打滑。
“首长,您不下去么?”符衷扣着腰带问他,季垚身上还穿着齐整的衣装,连皮鞋都是一尘不染的。
季垚摇头,抬手扯掉他的腰带:“我不下水,我就是带你来的。你下去吧,这水很热的,我去给你端盘子来。”
“首长为什么不下水?”符衷伏在岸边的石头上,从水里托起一朵落下的梅花。
“我说了是特意带你来的,我还下水算什么道理?”
季垚端来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叠姜饼,还有镶着草莓的鸟乳蛋糕。季垚掂了一颗草莓喂到符衷嘴里去,给他倒了一杯格瓦斯。
“没要到酸奶,不然我就给你弄一个草莓酸奶了。”季垚略带惋惜,“这是格瓦斯,这边的传统饮料,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尝尝,味道很清的。”
符衷拣了石块上干净的落花,摆在蛋糕盘上,用手指蘸了一滴格瓦斯,沿着杯壁抚摸。温泉水热气腾腾,符衷浸没在水雾中,他的头发渐渐濡湿,季垚拢着风衣下摆在岸边坐下。
脚边堆着干净的积雪,季垚俯身抓了雪沫揉成团子,然后丢进温泉里,雪沫一下子化开了。符衷拨弄一下水花,晃着杯子看季垚:“你在上面看着有什么意思,男朋友都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心动?当然心动。符衷的身材季垚是见过的,尤其是手臂上的肌肉,起伏有度,刚好就是他喜欢的样子。尽管季垚喜欢得不得了,但他想起自己后背上的伤疤,还是摇了摇头。
伤疤从肩头绵延到腰际,大片烧灼的痕迹,不好看,他向来不齿。
符衷没了法子,他不能强人所难,他得尊重首长,虽然他很想用点非常手段。既然下不来水,一起喝杯格瓦斯总是美妙的,符衷把杯子递给他。
季垚探身接过杯子,没喝,放在旁边的矮凳上,挨着三两落花。符衷正想说他不解风情,季垚握住符衷的手腕,低头含住他的手指,舌尖在指腹上走了一遭。
“杯子里的味道太淡,还是你蘸的那几滴比较甜。”季垚说,他的耳朵有些红,手也是微微颤抖的。估计头回做这样的举动,心里其实慌得不行。
符衷撩首长撩习惯了的,他倒是没有季垚这么容易红脸皮,符衷回想刚才那个动作,眼梢正好瞥到杏梅,来年结了饱满的杏子果,花叶芬芳,饱含灼人的暗示。
季垚收了手,靠回软软的皮毛垫子,低头用脚尖顶着薄薄一层微雪,觑觑符衷的脸色,很快又把眼皮垂下了。
“首长。”符衷叠着手趴在大理石上,抬着下巴看季垚的脸面,唇线上挑,“你的脸都红了,季首长,是你教我们要处变不惊的。”
符衷一句话又让季垚的心怦怦乱跳起来,这都是哪门子邪门手法,下降头了么,怎么处处都被他反将一军。
“遇事要变通,现在这个时候处变不惊,你不嫌没趣?你是我男朋友,你不把我撩得脸红心跳,你肯善罢甘休?”
季垚薅薅符衷湿润的头发,露出他的额头,长眉下嵌着眼睛,鼻梁还高挺,怎么好看怎么长,也难怪有人说上帝偏心。
“我去里面换件衣服,你好好待着。蛋糕还剩一点,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晚上吃这些不好,首长换衣服去吧,我等你。”
雪花在热气中落在季垚肩头,枯萎的树丛中一盏灯亮着,斑鸠从屋檐背后飞起。
季垚去內间换衣服,褪下身上的衣物,背过身照镜子,背后的伤疤若是让旁人看了,定会引起强烈不适。季垚别过眼睛,靠在洗手台上揉眉心,忍不住轻声叹息。
出门去,符衷晃着一双长腿踩在地毯上收拾东西,季垚扶腰靠着门栏:“你上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在水下待着吗?多泡一会儿,睡觉的时候舒服一点。”
符衷把泰迪熊毛毯抖开,铺在床上,转过床尾伸手把季垚的腰搂住,抱着他说:“想你了嘛,我就上来了。”
季垚抹了他一把:“才两分钟你就想我了?”
“一秒钟也想,”符衷低头亲他的脸,“无时无刻不想。”
季垚败下阵来。
符衷看他换了衣服,问:“首长要下水了?那我陪你去吧。”
“不是,我要躺床上休息。”季垚抬腿跨在床沿,“既然你也上来了,没事的话就赶紧收拾上床。”
首长一条腿就这样跨在自己面前,他腿长,平时看着就不好把持,何况现在。符衷想架他的腿,但他知道这不是时候,偷眼看窗外,梅花盎然绽放。
“我们睡一张床吗?”
“你看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二张床吗?”
符衷啄了他嘴唇一下,心都要被斑鸠叼着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檐下正传来夜鸟的孤鸣。符衷去盥洗,站在镜子前打整自己的头发,他正欢喜得像吃了糖,心口涂满了蜂蜜。
季垚裹着毛毯在床上滚了两圈,蒙住嘴,露出一双眼睛看珠母色的玻璃窗外,枯枝映着梅花,灯光照亮半边窗棱。他悄悄地笑,笑得像十八九岁初尝情事的少年郎。
出来就看到首长靠在床头翻看厚厚一本杂志,兴许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符衷坐在床边提着他的衣领给他拉紧一点,说:“领子敞这么开,故意勾引我么?明明知道我心思不单纯。”
季垚猛地拉住睡袍的领子,手指一抖,杂志掉在了床上。符衷伸手把书扯过来,季垚跪起身子去争夺,毯子缠着小腿,一下子绷不开,攀着符衷的肩膀就滑下去了。
滑下去了不要紧,毕竟符衷眼疾手快,能快过眼镜蛇。他把季垚抱住,手臂托着他的背,把他翻个身子,躺在自己的腿上。垂眼摸摸他的鼻梁,摘掉季垚的眼镜,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正亲到烈火处,季垚的手机忽然在床头震动,慌忙起身去接,是山花打来的电话,真他妈煞风景。
“你有什么事?跟你说了任务之外的事不要来烦我,我这边忙着呢。”季垚不爽,盘腿坐着,符衷挨着他肩膀,在他脖子上流连。
“你忙啥呢?一天到晚不见人影,马上就要穿越了,你能不能上点心?”
“老子这几天累了,出来放松一下。”季垚拧巴着眉头思量怎么快点结束通话,“老子没完没了开会的时候你去哪了?现在跑来支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