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看到了救星,抓住沈慕之的衣角道:“大师,它就在那里!”他说完朝自己指的方向看去,可是马路中间除了川流不息的车辆别无他物。
沈慕之将自己的衣角从他手中抽出来,嫌弃地拍了拍:“先回你家。”
步晓仿佛有了主心骨,从地上嗖地站起来,领着两人往家中去,视线在魏楠诀身上打转:“大师,这位先生是?”
沈慕之弯起嘴角:“你不需要知道。”
步晓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不住发毛,总觉得这笑藏着深意,换做往日这种小年轻用这副语气跟他说话,早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但此时因为有求于人,于是忍了下来。
他家中还是如同走时,除了地砖上半干的水渍,其余一尘不变。房门打开后,一股莫名的腥臭味飘来,沈慕之抽了抽鼻子,暗忖着这味道和那家废弃门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步晓似乎也闻到腥味了,他害怕地往后挪了一步,站在门口的位置不愿进屋。
沈慕之回过头不耐烦地说:“再不进来你就一个人呆外面。”步晓一听,连忙跨过门坎将大门关上。
他期待地看着沈慕之道:“大师,你今天可以帮我把那脏东西除了?”
沈慕之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说:“步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它对你有恶意呢?”
步晓道:“你看到了!我刚才都要被它害死了!”
沈慕之没有接话,转过头对魏楠诀说:“魏楠诀,你看看他家中有何异常。”
魏楠诀踱了几步,又从衣袋中抽出一张画着朱砂的符纸贴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刚贴上一股阴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将符纸吹得哗哗作响。
他皱着眉头道:“这......本是无怨之魂怎么染上了戾气?”
话音刚落,客厅的灯突然炸开了两个,魏楠诀一把将沈慕之拉到身后,只见他所站位置噼里啪啦掉满了玻璃渣。
一股浓烈的血腥臭从卧室里传来,那味道就像屠宰场里腐败发酵的血浆,沈慕之和魏楠诀面色一变,步晓甚至直接吐了出来。
第23章 阴尸冷对人子皮,亡人难寻赤儿心5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的温度开始下降,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变成了灰蒙蒙的蜡色,明明是白天,临靠的公路上却没有一辆车经过,也没有一丝嘈杂,他们仿佛被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咯噔”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只听一阵硬物在木地板上磨擦的声音从卧室里响起,就像木头轱辘僵硬的滚动,在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室内极其刺耳。
魏楠诀神色凝重地盯着卧室的方向,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低头,只见沈慕之可怜巴巴地说:“魏楠诀,我害怕......”
他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就像分明害怕到不行确故作坚强,但因为对身边人的信任,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还挺会演。
看着那双带着雾气的眼睛,魏楠诀迟疑了0.5秒,毅然决然地甩开沈慕之的手朝卧室走去。沈慕之见他不接招,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嘻嘻一笑跟了上去。
推开半掩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头柜上还放着步晓和他妻子的照片。
沈慕之扫了一眼照片转头对步晓道:“是你老婆年纪尚小,还是你看起来比较显老?步先生看上去比她大了二十多岁呢。”
听到这样的话,步晓本有些恼怒,但随即他就被眼前的一切吓得说不出话——床底下突然溢出浓稠的鲜血,就像恐怖电影里的画面,突然有一只被封在冰层里的断手混在血浆里,从床下滚了出来。
沈慕之往旁让出一步,不让靴子蹭到黑乎乎的血渍,他侧目看向步晓,道:“步先生要不要看看?”说话间他手指着床底,意思是让步晓蹲下去看看床下到底有什么。
步晓吓得双腿打颤,连忙退后几步,就怕沈慕之一时兴起把他塞进床底。
沈慕之耸耸肩,埋汰道:“怎么这么不经吓?”
他说着就蹲了下来,慢慢地放低身体往床下看去。只见一颗裹在血浆中的脑袋正面朝着他,皱巴巴的眼窝里黑洞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在脑袋旁边是一块一块封在冰层里的碎肉沫,仔细看还能发现肉沫中的指甲、眼睛、牙齿等器官。
“魏楠诀。”沈慕之保持着姿势,低沉着嗓音呼叫魏楠诀,“把我扶起来。”
魏楠诀本以为沈慕之在作妖,突然发现他的手臂似乎被什么力量牵扯住了。仔细一看,床底那些包着混血肉沫的冰层逐渐融化,而这些碎肉蠕动起来,有意识般包住了沈慕之的一只手臂。
沈慕之面色苍白,仿佛有一层薄冰覆盖到脸上,僵硬得甚至不能偏头,只有眼珠还保持着转动。
魏楠诀连忙扯下玉佩,万摧祭出金芒大作,碎肉仿佛见了煞神连连后撤,沈慕之恢复了血色,顺着魏楠诀牵引的力道一下子站起来,还靠在他怀里一副弱柳扶风惊慌失措的模样。
沈慕之:“吓死宝宝了。”
魏楠诀:“......”
沈慕之见他无动于衷,颇感无趣,只好道:“借你宝剑一用。”说完对着魏楠诀摊开手掌。
魏楠诀沉吟片刻将万摧递到他手中,沈慕之微微一笑捏着万摧直奔厨房,打开燃气灶将剑尖放到了火焰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魏楠诀那张对着门的符纸扯了下来,从冰箱里翻出一瓶草莓酱,用筷子沾了一些,开始在符纸上鬼画桃符。
他这顿骚操作看得魏楠诀眉头直皱,问:“你在干什么?”
快要溢出房间的血肉,瑟瑟发抖的步晓,厨房里悠闲涂果酱的沈慕之,画面甚是奇异。
沈慕之将黏着果酱的纸贴在剑身上,道:“它被戾气缠了三魂,我得用三昧真火帮他清醒清醒。”
剑尖处的符纸突然燃烧起一簇青色的火苗,随后无风自动,飞到那堆肉沫之上,“轰”地一声炸开来,将血肉点燃。
凄厉的惨叫响起,肉沫在火焰中翻滚,组成了一个恐怖的面孔,好几次涌到一起试图挣脱开火焰。渐渐的,叫声逐渐变小,血肉在逐渐消失,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出现火光中。
“步英雄?”沈慕之叫出老人的名字。
老人点点头,白花花的胡子轻轻颤抖着。沈慕之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在三岗路的无人门店里,地缚灵制造的幻象中,那颗被封在冰层中的头。
沈慕之问:“你是被你儿子杀掉的吧?”
步英雄再次点头。
一天前,魏楠诀查到步晓这两年来一直在领用着父亲的养老保险。这与他所说的两年前父亲去世相悖。
沈慕之立刻明白过来步晓和他的父亲之间一定有问题,所以才前去三岗路查看。本来想着如果没有收获,再去他们曾经的家中看看,没想到三岗路里,无聊的地缚灵竟然给沈慕之重现了一次步晓的谋杀现场。
原来两年前,步晓被他的老年痴呆困扰不已,再加上年轻的妻子不喜欢和老人住在一起,于是心生歹念将步英雄骗进冷库中,活活冻死。为了毁尸灭迹,步晓竟然切碎老人的尸体,绞成肉沫做成肉丸卖给烧烤摊。
沈慕之道:“既然你对他毫无恨意,为何要不断的在他面前现身?”
步英雄道:“儿媳妇........要害他........”
屡次现身,竟然是为了保护不配生为人子的步晓。沈慕之心中愕然。
“你还未伤人,赶紧去投胎吧。在阳间滞留太久,小心变成孤魂野鬼。”
“我不走......我是儿子的英雄,儿子......需要我。”
沈慕之怜悯地看着他,随后念了超度的咒诀,蛮不讲理地将嘴里还喊着儿子的步英雄送回了地府。
魏楠诀道:“老人的心愿还没完成……你怎么就?”
沈慕之瞥了一眼步晓:“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要是杀人不犯法,我就当着老头的面剁下他的狗头。”
魏楠诀:“......”
*
“妈妈,超人是英雄吗?”
“是呀宝贝。”
“爸爸你是超人吗?”
“你看你爸那衰样像超人吗?”
“那爸爸为什么叫英雄啊?”
“因为爸爸是你的英雄呀,爸爸会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保护你,我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步晓的单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