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唐含说，唐妈每年留四块豆腐做血豆腐，差不多能捏出十个左右的豆腐团，但是往往不等过年就已经被吃光了。
捏好的血豆腐用菜叶子裹住，就放在炉盘上烘烤。等到油和水分都烤出来，豆腐团不会散开，就能放到更高一些的地方，慢慢熏干。——为了应付各种年货，唐爸特意在炉子上方搭了个架子，现在上面还放着十几块烘得半干的豆腐块，唐含偶尔会“偷”一块下来，切了放在火上烤着吃。
江黛一个红薯吃完，又剥开一个，却只拿在手里，等唐妈忙完了，连忙递上。
唐妈洗了手，接过地瓜，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江，你留在我家给我当女儿算了。”
“你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还不知足呀？”江黛不由失笑。
唐妈叹气，“我这两个都是讨债鬼，哪有你贴心？”
江黛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半垂下眼，遮去眼底的情绪，语气也听不出来是认真还是说笑，“我才是真正的讨债鬼，真要了我当女儿，你肯定会后悔的。”
唐妈虽然不知道江黛家里具体的情况，但是来了这里这么多天，秦屿这个大男人，还隔三差五有亲戚打电话来，询问他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物资够不够用之类，江黛却一个都没有，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听江黛这么一说，就知道其中只怕还有内情。
她不想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就故意笑着道，“那不能！你只要比唐含强一点，我就不会后悔。”
“喂！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唐含在一边抗议。
唐妈立刻说，“当然不是。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是我捡回来的。”
唐含小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代。虽然因为本地是少数民族地区，允许每家生两个，但是超生的状况还是屡禁不止。像唐家这样生了两个女儿就打住的很少，都拼着非要生个儿子出来。
唐含的同学里就有不少超生的，在当时，这是一件不太需要隐秘，但是又的确不方便大张旗鼓的事，所以对孩子们的说辞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赶集路上捡的，买小猪的时候顺手捎的，被鸟叼着送来的……
小孩子不懂事，只觉得别人的来历都是那么的“不凡”，而自己却是父母亲生的，实在是普普通通，一点都不特别。唐含当然不愿意相信，于是缠着唐妈，一定要她说出个别的来历。
唐妈被她纠缠得烦了，就随口说，是别人丢在家门口的。
小时候的唐含一度相信了这个谎言，自己偷偷哭了好几次。唐妈现在说起来，都还觉得特别好笑，“明明是自己不愿意相信是亲生的，真说了不是，又偷偷躲起来哭，什么毛病！”
“怎么又说这个！”唐含要炸了，“多久的事了，一遍一遍说，也不嫌烦。”
这个典故，唐妈已经在亲朋好友面前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都已经放弃了反抗。但是现在江黛和秦屿还不知道这些黑历史，她姑且还想保留一下自己的形象。
“这话头可是你自己起的。”唐妈立刻反驳。
江黛同情地看了唐含一眼，有一个过分开（恶）明（劣）的家长，有时候也很令人发愁啊！
见唐含一脸的不自在，江黛就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看向秦家父子的方向。
小泽本来是站在地上的，这会儿小心地爬到爸爸怀里，然后抻直了身体，凑到他耳边问，“爸爸，我是不是也是捡来的？”
小孩子的理解能力有限，但又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她听唐妈说起唐含小时候的事，突发奇想，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他不是亲生的，所以妈妈才不喜欢他。
秦屿面色严肃，正准备跟儿子来一场谈心，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手，把孩子给抱走了。
“小泽猜对了！你不是你妈妈生的，是我生的。”江黛抱着孩子，一本正经地逗他，“来，叫妈妈。”
唐含：？？？
她看看江黛，又看看秦屿，最后再看看一脸不知所措的小泽，觉得现在自己好像跟他是一国的，“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到一起的？”
“停止你的脑洞！”秦屿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这样说话就太让人伤心了。”江黛看着他，“今天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是你说……”
“姑奶奶，饶了我吧。”秦屿当机立断认输，“我就随口开个玩笑。”他伸手把小泽接了回去，“你不要跟孩子胡说八道，他什么都不懂，会相信的。”
江黛都没忍心说，就是因为他会相信，所以逗小孩子才有趣啊！
不过秦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抱着孩子出去了，估计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来一场父子之间的对话。
她转过头，就见唐含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江黛问。
唐含说，“你跟秦屿，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她当然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没有暧昧，但是跟初见时互不搭理的关系比，如今明显融洽了很多，都能开得起这样的玩笑了。
当然唐含没有别的想法，现在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这里又算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熟悉起来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明明一切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她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这种感觉就比较微妙了。
而对于这个问题，江黛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终于给出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大概就是在你每天早上睡懒觉的时候吧？”
前一秒还在自我检讨的唐含：“……”感觉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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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甜的
杀了猪，唐妈就打算把冰箱清理一下，腾出空间来，冻上一些新鲜肉，方便以后随时取出来吃。
熏肉虽然风味独特，但是说老实话，肉当然还是新鲜的更好吃。只不过以前没有冰箱这种东西，鲜肉存不住，只能腌制熏烤，延长存放时间。毕竟过年杀一头猪，那就是接下来一整年的肉类配额了，必须要计算着吃。
平时要忙的事情太多，难得整理一次冰箱，很多东西放进去就忘记了，唐含和江黛在一边帮忙，整理出了肉类若干，调料若干，雪糕X3，玉米X2，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冻进去的小西红柿一袋。
“这个雪糕什么时候买的啊，怎么还放到了现在。”唐含一脸迷惑。
唐妈抽空扫了一眼，说，“夏天的时候有车子过来批发雪糕，就买了一些，放着一直忘了吃。你都扔了吧。”
“我尝尝。”唐含挑了一根绿豆糕。
虽然是大冬天，但是因为可以守着火炉，所以她对于吃冰也无所畏惧。
结果撕开包装，却发现绿豆糕已经变成了绿豆棍，脱水严重，硬邦邦的根本咬不动。唐含艰难地咬下一个角，感觉味道也跟吃普通雪糕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在嚼冰碴子。
“……”唐含默默把手里的冰棍给扔了。
“玉米应该还可以吃吧？”她打开被保鲜袋装着的玉米，观察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当时连着外面的壳一起冻的，所以虽然也蒸发掉了一些水分，但问题不大，还可以吃。
密封冻过的玉米有一点类似发酵的味道，水煮的话这股味道会更浓，唐含索性拿到灶房里去烤。
用盐和花椒腌制过的猪肉，已经用铁丝穿了起来，唐爸在灶房里也弄了一个架子，穿好的肉一块块挂上去排好，再在下面烧火，烟气上行，慢慢就能将肉熏好。
熏肉最好用的是树根。因为地下的树根会盘结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的疙瘩。这些疙瘩里的油分含量更高，不容易燃烧，熏出来的烟更多更重。最好当然是松树的根，然后就是栎树。
这些树根，都是秋收结束之后，唐爸和唐妈去山上挖回来的。当然，上面长着的树也一并砍回来了，因为灶台要用柴火烧，所以家里每年的木柴消耗量都不低，还特意建了一间小柴房，用来堆放这些柴火。
因为要最大限度地去除水分，所以熏肉的火要连烧五六天，倒是方便了一天到晚都想烤东西吃的人。
唐含挪开堆叠在一起的几块树根，把里面烧得通红的木炭扒出来，将玉米连壳一起放到上面去烤。火红的木炭卷着干硬的外壳，没一会儿就飘出了烤玉米特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