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沈言低着头,唯恐抬眼落下泪来。
临走,沈文瑜扯住沈言的手“阿言。我明天会走。下午六点的飞机。这是你的机票,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但我仍然非常希望明天能在机场见到你。”
沈言接过机票没有说话。
他一直攥着那张机票,然后停下脚步,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他怕自己会跟沈文瑜走。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
沈言开着车,到了秦安楼下。这是他要杀的第一个人。
沈言包裹严实,将口香糖粘在猫眼儿上,按了门铃“送外卖的。”
“我没订外卖。”
“是沈文洲先生给您订的。请问您是秦安先生么?”
沈文洲这个狗能有这份孝敬心思?秦安刚打开一条缝,沈言便挤了进来,用浸过药的手帕捂住了秦安的口鼻,几乎是瞬间,秦安便没有了意识。
以往沈言非常恐惧血腥气,但此刻他忽而觉得,血腥气是极好闻的。尤其是,这是从仇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秦安,狗东西,给我开门!”
沈文洲深夜回了家,沈言已经睡了,又被他从被窝里揪出来,沈文洲抱着沈言,沈言被这样一反常态的沈文洲弄得有些懵,惴惴不安,难不成是被发现了“怎么了?”
沈文洲将头埋进沈言的脖子“秦安差点死了。”没等沈言回答,沈文洲继续说道“秦安吸入的是一种很特殊的化学药品,听医生说,秦安一直有意识,但就是动不了,若不是我去的及时,秦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死了。”
沈言沉默地听着。
沈文洲忽而捏住沈言的脖子,他拿不出任何证据,但他直觉这件事跟沈言有关。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他却什么都抓不住“是你么?”
沈言心下大震,面上仍冷冷的,没有多余表情“如果你希望是我,那就是我。”
“沈言,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也许是上辈子你咬过我一口。”
这便是骂他狗了。
沈文洲又往前送了送,将心中难以排解的烦闷都化成了力气,使在了沈言身上。“所以这辈子你咬我。感觉到了么?你可咬的越来越紧了……”
沈文洲接下来一个月都非常头疼。上级要求他尽快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给找出来,沈文洲派人仔仔细细查了现场,却干净的什么都没留下。
沈文洲在办公室待的心烦,索性提前下班回家。
管家见他回来了,忙上前“先生回来了。沈言在厨房,说是给先生做饭。”
沈文洲将外套脱下来给他,骂道“不用你替他卖好,若沈言对我有这份心思,我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管家接过外套,笑笑没答话。
沈言却真的在厨房。他本是极擅长用刀的,只是神情恍惚,一刀下去,鲜血如注。
厨房门没关紧,漏出一条缝来。沈文洲看见沈言流血的手指,正要骂他,却看见沈言凑上前闻了闻,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非常愉悦放松。
像是这血解了他的瘾头。
沈文洲的疑惑越来越大,他开车出去,打电话道“帮我调查一个人。”
“老大,你说调查谁?”
“沈言。”
沈言的资料很快被放在沈文洲的桌上。
沈文洲看了一遍,是再平平无奇不过的经历,若不是中途爬上了他的床,再过两年,便要大学毕业了。
沈文洲闭目休息,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又翻开资料,一行小字写着沈言大学读的是t大最好的化学系。
化学系。
医生曾对他说“吸入的是一种新型的化学物质,在市面上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起效快,残留在体内也没什么副作用,是再好不过的麻醉剂,这人是个天才,可惜啊,选了一条错路。”
沈言,到底是谁?
沈文洲的头疼起来。想起十年前那次执行任务,因为涉嫌国家机密,一个活口都不准留下。沈文洲为了保护那小孩儿,跟同伴起了争执。
反抗上级命令,是大忌。同伴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沈文洲看着昔日的队友,冷笑了一下“我不杀小孩儿。这是我的规矩。”
沈文洲猛的上前撞上同伴拿枪的手臂,另一人却早有防备,将他撞到一旁,头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沈文洲忍着痛跟恶心站起来,扫了一眼,那小孩儿是个有眼力见的,见他们内讧,瞅准时机,已经跑了。
沈家在部里很有声望,若不是刚刚被逼急了,谁也不敢对沈文洲放枪。
眼下人跑了,只能将沈文洲压回去。沈文洲正要起身,眼前却一片漆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醒来后,沈文洲由于摔到了脑子许多记忆都记不得了。同伴去看他,委婉着提醒“部里这次发了大脾气,下次你不能这般莽撞了。命令就是命令。不论是孩子还是大人。”
沈文洲却只皱着眉头说“我不杀小孩儿。这是我的规矩。”
他忘了这件事,却还记得这句话。就好像记住这句话,便能保护得了谁一样。
沈文洲想,这是他立的规矩,为了谁呢?
电话忽而响起,居然是沈言打来的,沈文洲接起,沈言在对面像是等丈夫归家的妻子“今晚回来吃饭么?”
想起管家的话,沈言竟真的给他做了顿饭?今儿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儿升起来啊。
沈文洲原本想不回去了,听出这声音里的期盼,沈文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就回去了。”
沈言挂了电话,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沈文洲想起前两天自己将沈言按上床上欺负,沈言眼睛红红,身体不自觉发抖的样子,好看的很。这么一想,自己似乎是有些恶劣了,毕竟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沈文洲路过礼品店,将一直跟着自己的军刀递过去,“用礼品盒包装一下,什么?只有粉色了?那行吧……”
他记得沈言喜欢刀。
屋里却没开灯,沈文洲从车上下来,忽而感觉身后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那东西见效极快,他没来得及动作,整个人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血迹隐隐。
沈言打开车门,看见放着的粉红色的礼物盒子,不知道沈文洲又拿来讨好哪个女人,沈言心烦不已,将盒子扔了出去。
沈文洲睁开眼,几乎是瞬间便将自己调整成了攻击的状态。这里他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
沈言坐在一旁,手里有一把短刀,见他醒了,转过身来“沈文洲,你是最后一个了。”
沈言记得,沈文洲在最后一刻捂住了他的双眼,让他没有看到那副血腥场面,手掌干燥而温暖,可惜一双手是暖不了他多久的。
沈文洲想起来了,这是他多年前执行任务的房间。男主人是工程师,女主人是化学家。他们被处决的原因是叛国。
沈言问“还记得我吗?”
沈文洲刚刚摔到了脑袋,到现在都是痛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沈言的手机忽而响了,在安静的被查封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沈言接了电话“文瑜哥。”
沈文瑜听起来非常紧张“阿言。你在哪里?你不要动我弟弟!”
沈言笑了一声“文瑜哥的消息好快。为什么不呢?我杀了他,你便不用跑了。整个沈家都是你的。”
“阿言。”沈文瑜的声音听起来很冷“你不是一直在找凶手么?那个人……是我。”
屋里静悄悄的,沈文瑜在门厅换了鞋进来,便看到沈文洲被五花大绑躺在沙发上,像一条蚯蚓。刚要迈步,便被人在背后用刀抵住了脖子。
“坐。”沈言说。
沈文瑜坐在沈文洲对面,沈文瑜道“我父母早逝,三叔是想将我们兄弟两个逐出去,自己独吞家产,于是弄了份文件栽赃于我。我们两家是世交,父母死后,沈叔叔常常接我们过去。那天晚上走的急,那份文件掉在了沈家,后来我再去,发现他们已经以叛国罪处决了沈叔叔。这件事是文洲经手的,也是文洲托我找你照顾你的。”
沈文瑜低下头“对不起。阿言。”
“你有罪,但沈文洲也不无辜。”
沈文瑜看着自己弟弟的脸“是。他脾气不好,又爱折腾人。可是阿言,跟国安闹翻,只为保住你的也是他。为了保住你,他那晚跟那帮人起了冲突,摔了脑子,忘了那段记忆。他不是见你落难,落井下石的人。他只是忘记你了。阿言,放了我弟弟吧。我才是你找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