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想让自己弹更差。
估计是我耽搁地比较久,他不耐烦了:“名字叫什么?”
“卡农。”
“哦。”
“你听过?”
“弹。”
我又吸了口气,心想反正也好久没弹了,估计弹出来也够吓人的,就把两手一放,按下第一个键。
这是我唯一会的钢琴曲,追ANN的时候,她逼我学的。那时候她刚看了野蛮女友,就迷上了,非要我去学,弹给她听。
我很老实地去学了,那么长(对我算长的)的谱,我硬给记下来了,练了少说几百遍,后来就成了我的保留节目。
弹了最开头的慢音,熟悉的感觉渐渐上来,手也顺了,我弹了一会儿,越来越有感觉,口也哼哼了,后面人在笑,我也没理,忘情地挥动手指,我闭着眼,渐渐陶醉,直到感觉我腰上的手离开,钢琴发出的声音更和谐完美,也比刚才有力度和灵气,我张开眼,身后的人看看我,湖蓝的眼睛眨眨,我的手正跟他的手一起在钢琴上飞舞。
他弹奏地明显比我专业多多多了。
我有点愣,想收回手,被他看出来了,他凑到我耳朵上:“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
Canon,一种复调音乐,原意为“规律”。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节,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会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缠绵极至的音乐,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
我跟他在弹的,正是最出名的Johann Pachelbel的《Canon and Gigue in D》。
人说至简即至繁,简单的旋律,回旋的曲式,起伏的节奏,跳跃的情绪。
让人心潮澎湃。
我突然有点不敢看他。
我的鼻子吸进他身上淡香气味。
短短三分多钟的音乐,被他强行重复了三遍。我们的手不断交错,总会差一点就几乎碰到,但又倏一下分开,我能感觉他的眼睛在望我,不是一直,但很频繁。
我知道热爱音乐的人在陶醉的时候会有一些忘情的表现。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就象他老看我,笑地跟天使似的。
我拧着脖子不去看他,专心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收回手。
我站起来:“我还有作业,你慢慢弹。”
他拉了我一下,然后松开了,一句话都没说。
我离开的那一瞬间,身后响起小夜曲。
我快速冲回自己屋,坐电脑前,手放在键盘上,隔壁传来的每一个音符正不断往我耳朵里挤。
我摇摇头,什么叫弹者无心,听者有意,就是我现在这样的。我对着电脑,迅速打了几个单词。我就不应该多想,就算舒伯特小夜曲意味着求爱——“亲爱的请听我诉说,快快投入我的怀抱。”
第83章 (上)
我那天就一直有点魂不守舍。Crystal给我打电话问进度怎样了,我苦着脸求她唱歌给我听,结果她以为我在故意羞辱她,啪一声把电话断了,然后发一短信让我去死,死之前赶紧把整理稿交她。
我叹着气打字。
我集中了精神,刚顺利完成一页,门外有人敲。我顿了下,有点紧张:“谁?”
外面没声音。
我一阵心慌,问:“谁?”
妈的,一定是大骚包!我清清嗓子:“有事么?我作业没做完,今晚不跟你睡了。”
我没请人进来,外面人也不说话,也没推门,也没走。
我干脆飞快打字,以行动告诉外面我多么忙啊。
可外头还是没有脚步离开的声音。我忍了下,站起来去开门,一拉开,我呆了,爱丽丝纯白的背影,如瀑的金发,赤着小脚正很慢地走开,我往外迈一步,一低头,看到地面积的一小团水。
我愣,连忙想去解释,谁知动作一大,隔壁门开了,白皙的小脸露出来:“都做完了?”
我没工夫理他。他却跟着站出来。
我就跟他指指爱丽丝,他看我,我问:“你今天跟谁睡?”
湖蓝的眼睛颇有意味地眯起来。
我尚未意识到刚才问了个多让人误会的问题,只管拖他:“去去去,你家那口子别扭了,去哄哄。”
他抱着肩膀,头发还湿的,似乎刚洗完澡。
淡淡的唇逐渐逐渐弯成一条线,盯着我不语。
我急了:“还不快去!”
我最怕女孩子哭,从小只要女孩子一在我眼皮子底下哭,我就投降,何况这次还是被我惹哭的。我推他,他靠在门上,声音懒懒的:“你求我,我就去。”
“……”
我看他一眼,又看前面一眼,咬牙:“怎么求?”
“你求我今天跟你睡觉。”
“我求你今天跟我睡觉。”
“好。”
我说:“快去呀。”然后一愣,脸一红,“你几岁了?弱智白痴神经病!”
他笑地忒欠扁了:“快去洗澡。”
我站着不动,他继续笑地很恶心,一排耳钉亮地贼讨厌:“我既然已经答应你的请求了,虽然我也很想去安慰爱丽丝,是你……”
我怒:“你个王八羔子!”甩开自己的门,回屋了。
我坐在屋里,深呼吸后再次集中精力打字。打了一会儿,终于差不多完成今天的进度,我两眼失神步伐不稳地去洗澡,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却睡不着了。
翻了好几回身,还是爬起来,拨拨脑袋,走下床,拉开门。
我站他门口犹豫了好久,终究是担心他不抱着我睡不好的心理占了上风。
我敲了敲,然后旋开门把。
里面很暗,只有落地灯亮了一盏,我问:“你睡了么?”一抬眼,两具寸丝未缕的交缠躯体,那骚包蛋正骑在爱丽丝身上,手抓着她的胸,胸膛起伏喘息着把迷蒙的蓝眼转向我。
第84章 (下)
我一跟他对视,气血哗地上涌,僵在门口,他还在她身上动着,她双乳震颤,两眼紧闭,口腔深处无意识地发声,嘴也不受控制地大开。
他又看了我一眼,清醒不少,我来不及探究他那一眼,只身体僵硬着还很慌张地低头,转身碰门上,头给撞地生疼,我拉开门出去了。
我一进自己的屋就关掉所有灯睡觉。
第二天起来天大亮,我刷牙洗脸出去吃点东西,坐着法拉拉去学校。
今天没课,我是去给Crystal送整理稿,我让车停在离她家很远的地方,然后给她打电话。响很久都没人接,我又等了一会儿,决定直接去按门铃。
给我开门的是ANN,我晃晃手中的文件,她给我让进屋,看看我:“她不在。”
“哦。那我把东西放这儿了,你回头交给她。”
她点点头,咬着嘴唇,我说最近还好么?我纯属没话找话,我刚才看到她给我开门,其实就想转身了。她看看我,低下头:“很好。”
我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我了解ANN,她藏不住心事,还喜欢逞强,我说跟我说说,她就推我:“你走吧。”不由分说把我弄门外面,门一关。
我碰了一鼻子灰,可还是担心。在这里我就关心三个人:ANN,吉姆和詹姆士。他们都是我喜欢的人,重要的人。一个已经没了,我就更加珍惜剩下两个。
我拍门,ANN不理,我只好给她发个信息让她不要自己藏事,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叹了口气,离开了。
钻进法拉拉,司机问我回家么?我沉吟一会子:“先不回,你随便转转。”
司机问:“在哪一区转?”
“随便。”
司机停了一会儿,发动汽车,我就看窗外。车子在市区一周转了两圈,我都看烦了,司机估计也烦了,然后熄火问我:“回家么?”
“先不回。”
“那……?”
我又沉吟一会子:“找个有湖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十几分钟后,法拉拉停在四十号街空旷的田野旁,我下去,走两步,看到一条小湖。我坐在草地上,司机在车里不时探出头来,我跟他喊:“你要不要也下来坐坐?”
他的头就进去了。我好没意思,一个人坐在荒郊野外被风吹日晒,对着个人工湖,唉。
我坐了坐,干脆躺倒了。昨天没睡好,隔壁的床跟墙撞地凶猛,M的,原来高级城堡也需要提高隔音效果。
迷迷糊糊睡了也有个把小时,我做了梦,梦里我也躺在青青草地上,和风暖日,湖水粼粼,身边躺着个金脑袋,他的手老想抱我,我就不耐烦地拍掉他,一翻身把后背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