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中的信她已经看完了。盒子就放在手边,没事的时候疏月就随机拿出来几封看一看。她叹了口气,继续批阅奏折,乏累时忽见门外立着个人。疏月眉心一跳,将人请了进来,“你身子还没好全,进宫做什么?”
“圣上英明,对将士们恩赐有加,臣怎能不进来叩拜圣恩。”说完要跪下,被疏月止住了,道:“将士们保家卫国有功,这是他们应得的。朕已经准了你在家休养,如今你已经来过了,也算全了礼数,便先回去罢。”
秦禾不动,半晌,说道:“陛下是不愿意见我么?”
眼神灼灼,似有委屈之意。疏月一时失语,道:“不过是叫你回去养伤罢了。你平定吐蕃之战有功,朕等着你痊愈了再行封赏,怎会不愿见你?”
“那陛下为何不来看我?”
疏月左右瞧了一眼,对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
“是。”
待宫人们都走了,疏月道:“你在家躲清闲倒是不知这宫中的奏折堆积如山,我哪里有时间日日出来?何况。”疏月本想说何况你家中有表妹巴巴服侍着你,但转念一想,这话太酸了些,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便抿紧了嘴唇,再也不说了。
“何况什么?”她不想说,秦禾却想听,便追问道。
疏月摇了摇头的,道:“何况你伤病未愈,我也不好时时前来打扰。”
秦禾眼神闪了闪,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他有些失望。但眼神却贪婪地注视着疏月。一别数月,他内心甚是思念,本想早早见她,奈何这具身体不允。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以慰相思之苦了。秦禾也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爱她念她,舍不得同她分开片刻。然疏月的心底又是如何想的?秦禾掩住心思,道:“陛下所言有理,是臣急躁了。臣这便告退了。”
疏月“嗯”了一声,道:“也好,你早日养好伤才是。朝中的事情不必操劳。对了,你表妹她可还住在你府上?”
“在。不过她家中父母思她心切,不久应该就要回去了。那臣这便告退了。”
秦禾告退出了殿,正要离开,不妨有人一把拉住他,道:“哎,秦将军来得正好。陛下今日心情可好?”
秦禾见是礼部尚书费锡,便拱了拱手,道:“费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费锡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看起来神色凝重。
费锡道:“秦将军有所不知,咱们陛下今日终于亲口允了择选皇夫的事。这不,那一帮老臣子撺掇着让我马上就把人选资料准备齐全松来给陛下过目了。若是陛下心情尚可,想必我这趟要好办许多了。”他干巴巴笑道,随即拉了秦禾低声道:“秦将军便好心指点我一二罢。”
秦禾随手拿了一本册子一瞧,道:“陛下心情不错,你且进去便是。”他见费锡进去了,自己慢悠悠走出去,却在宫门口等着费锡。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见费锡出来,一见秦禾便喜滋滋道:“今日多亏了秦大人,那一箱子册子陛下留下了,说要仔细瞧瞧。”
却见秦将军脸上毫无喜色,甚至可以说是黑着脸,看向他,道:“是么?费大人既然要谢我,不如今日来我府上喝喝酒罢。我才回得京城,在府上养伤多日,也没个人说说话。”
费锡是个老实人,一听立刻就同意了,道:“秦将军帮了我,怎么好让你请客。这样罢,秦将军在府上等着我,酒菜我备好,一并送过来。我知道秦将军现在不方便走动,叫你去我府上也是不好。”
“那就一言为定。”
费锡是个老实人,问什么说什么。秦禾有心从他嘴里套些话出来,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二人推杯换盏,不在话下。秦禾知道朝中臣子关心皇帝后宫的事情是由来已久,疏月也无法避免。这下择了不少儿郎放在疏月面前供她挑选,自有那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文弱书生,也有那武艺超群出类拔萃的魁梧青年,单看疏月喜欢哪一款。那费锡偏偏看不懂脸色,醉醺醺道:“素闻秦将军同陛下关系亲近,不知秦将军以为陛下会喜欢哪一款?”
秦禾憋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道:“依我看,费大人在选人上还是格调不高。这些人空有色相,但色相亦只是中上之姿。若要讨得身上欢心恐怕很难。他们知道陛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他们知道陛下最喜欢做什么吗?他们知道陛下害怕什么吗?”
费锡弱了语调,不知这位秦将军为何突然激愤起来,道:“这些都是可以了解的嘛,要我说还是要讲究个眼缘,陛下看得上就行。”
“哼!”秦禾重重放下酒杯,道:“浅薄!”
那一晚,费锡落荒而逃。秦禾略饮了几杯,便觉得自己醉了,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想到疏月,心中酸意上浮。难怪不愿见他,原是马上就要有新欢了,何曾会在意自己这个旧人。他披衣而起,将门推开,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门口。
秦禾一时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疑惑道:“疏月?”顿了一两秒,又道:“陛下。”
疏月点了点头,道:“今日怎地起得这般迟”
“咳,没事。我方起身,还未洗漱,你去花厅等等我,我随后便来。好不好?”
疏月纵使心存顾虑,但他总是用了“好不好”“行不行”这般央求语气,她便点点头,软了心肠,道:“好,我等着你。”
秦禾宽了心,很快洗漱完毕赶过去,见疏月正在吃糕点。她吃东西很斯文却又很快,活像他从前随父亲出征途中遇见的那只小兔子。一小口一小口的,草抖一抖就被吃光了。“疏月。”他笑吟吟看着她。
疏月点点头道:“你吃了吗?”说完把装有点心的碟子往前推了推。秦禾拿了一块捏在手心,道:“昨夜费大人过来与我饮酒,今日起得迟了些。”
他有意把费锡这个话题带出来,没想到疏月心不在焉,根本没接收到信号,却问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好饮酒?也太不小心了。”
“是,费大人盛情难却,非要过来,我不好拒绝。”“费大人”三个字加了重音。
“费锡?你何时同他交好起来。不过也好,说起费锡,我正巧有件事要找你帮忙。平日有什么事还跟碧荷商量,但这件事实在是不好同碧荷说。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疏月说道。
棠安不知何时来了花厅,看见疏月在,远远端着一个东西立在那里,并不过来。疏月瞧见了,看了秦禾一眼,挥手让她过来。棠安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给疏月行礼后,道:“不知陛下过来了,今日记挂着表哥昨日饮了酒,这才送了醒酒汤过来。”
疏月的眼神有些微妙,但她什么都没提,见秦禾将醒酒汤饮下,棠安却依旧没有走的打算,疏月开口道:“棠安妹妹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些事要同你表哥商量。”
棠安踌躇了片刻,深呼吸一口,道:“棠安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不要觉得棠安唐突。”
疏月探询般看向秦禾。秦禾显然也不知情,道:“棠安,你有什么难处,为何不跟我说?”
棠安不理他,只管对疏月道:“棠安思慕表哥已久,况且表哥未救棠安受伤,棠安更是感激。所以棠安请求陛下能替民女和表哥赐婚,望陛下应允。”
“这就有意思了。”疏月道。她看着秦禾似笑非笑,说道:“难怪秦将军宁愿陷于为难也要救棠安妹妹,原来是这么回事。想必这也是秦将军的意思吧?秦将军不好开口,却让一个小姑娘开口求我,也还是少了些担当。”
“棠安,你在胡闹什么?陛下面前,不可妄言。你先下去!”秦禾说道,见棠安不肯走,吩咐管家道:“管家,你把表小姐带下去,勿要惊扰了陛下。”
疏月挑眉看着这一切。棠安被管家带下去,疏月道:“这位表小姐颇有勇气,我很欣赏。”
秦禾道:“她年纪小,不懂事。今日这事也不是我授意的,你不要误会。”
疏月道:“我没有误会。秦将军风流倜傥,有人爱慕也不稀奇。”脱口而出的话,疏月有些后悔。收了话头去看秦禾,幸好他没有注意到。疏月这才拿出自己带的东西来,道:“你帮我瞧瞧,这几个男子哪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