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正骞赶紧叩谢皇恩。
这边谢完了,皇帝看看顾飞鸟:“怎么样,顾飞鸟,你这带着几车陪嫁物品,你一路往回走,我就一封一封地收信,全是感谢秋薇公主赠粮分物,说说你都去了哪,送了什么东西。”
顾飞鸟便开始说沿途经过了多少个村庄,将车上带的东西典当了多少银两,包括后来去车留马,共换了多少米面棉被棉服,全部分完了,最后又给遇见的乞丐多少碎银铜钱。
皇帝倒也不是真的想听她算账,就随便问问,等顾飞鸟说完了,皇帝拿手指指她:“因你忠勇果敢,朕要赏你,但是朕不知道该赏你什么,顾飞鸟,你有什么心愿吗?”
顾飞鸟嘿嘿就开始乐:“陛下,您要是这么问,那微臣就不客气啦?秋薇公主一直想要办一个方便女子读书的学堂,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开始,现在说不定公主她还在生微臣的气呢,微臣想请陛下,圆公主殿下一个心愿。”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息秋薇刚从月下阁放出来,又胡闹了一通,上上下下都拿她没辙。之前皇帝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现在顾飞鸟提起来了,皇帝点点头,心说这事儿要是开始办了,确实能让息秋薇消停消停。
这边述职结束,皇帝就让他们各自下去休息了,从景和宫里出来,顾飞鸟走着走着突然歪了一下,岳正骞连忙搀了她一把:“顾兄弟你没事吧?”
顾飞鸟呵呵地笑,摇摇头:“没事没事,快别管我了,你看,这里还有人等着你呢。”
说完一拱手,顾飞鸟正经作揖:“见过靖殿下,之前借走的人,全须全尾地还给您啦。”
息靖没奈何地吐了口气:“顾侍卫早些去看看皇兄吧,去正经报个平安。”
一进太子宫苑的大门,顾飞鸟大声吆喝了两遍“我回来了”,这时息璋息宁都在院子里,息璋这就往影壁那边走,打算迎接顾飞鸟,息宁背对着这边,看背影还有些倔强,他确实生气,这气到现在也没消,听到顾飞鸟声音也没有回头。
可没想到顾飞鸟刚刚走出影壁,整个人就一脑袋栽倒在了地上,脑袋磕在石板地面上一声闷响,吓得息宁赶紧转过身来,息璋看到她往下倒了,但是没反应过来,就差一点,没能把顾飞鸟扶住。伸手一试她额头,在冬天室外待久了,息璋手凉,碰到顾飞鸟额头吓了一大跳,就像不小心摸到了暖炉炉壁似的烫手,知道她发热,这是受了风寒,息璋把顾飞鸟架回了她的房间,急匆匆喊来了太医院的宋大人。
一群人忙活着,息宁就站在院子里面看着,眼睛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飞鸟烧得厉害,为了给她降温,一群人又是给她擦身子又是给她灌药,一直忙到了夜里,发热总算是退了一点,把顾飞鸟被子盖好,宋大人松了口气,告诉息宁,只要明天再喝两次药,发热基本上就全退了,把药包交给息璋,宋大人这才离开。
“吃点东西吧,殿下,您也跟着待了一晚上了,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息璋皱着眉,息宁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摇摇头,声音放得很轻:“我不饿。你去吃点东西歇着吧,我在这里再坐一会。”
息璋只好拿着吃的退出去,轻轻给他俩关上门。
刚刚宋大人为了给顾飞鸟灌药安置下的圆凳没有撤走,息宁就坐在了那里,静静看着顾飞鸟。
顾飞鸟走了多少日子,他就担心了多少日子,息宁此时只觉得百感交集,胸中生了块垒,不知用什么才能沃灌。小心翼翼地,息宁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顾飞鸟的指尖。
没有想到顾飞鸟的手就像是螃蟹钳子一样突然动了,飞快地抓住了息宁的手,息宁一惊,正要把手抽走,不知道是因为他并不想真的抽走,还是因为顾飞鸟突然用力抓紧了,两个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然后顾飞鸟睁开眼睛笑他:“怎么啦,怕我占你便宜啊?”
“你没睡?”息宁有点慌。
“刚醒。你是不是瘦了?”顾飞鸟没羞没臊地咧开嘴巴,笑得不像个好人,“你不会是从我走那天就开始生气,气到现在,把自己都气瘦了吧?”
犹豫了一下,息宁嗯了一声。
白玉冠
息宁这样一答应,顾飞鸟人都傻了,按往常息宁这个性格,这时候不管是真气瘦的假气瘦的,都不会直接答应呀?这下顾飞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于是就一咧嘴咯咯笑,想办法糊弄过去:“哎,那可不行啊,怎么生气能跟自己过不去。”
“下次不管什么事,跟我商量。”
听着息宁声音比往日低沉许多,语气也不像往日,顾飞鸟赶紧点头:“好好好,一定一定,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息宁便不再说话了,他低头不语,心里慌乱。紧张着顾飞鸟现在还抓着他手,从小被教育男女授受不亲,这怎么想都不合礼数,但出于私心,心里又不是很希望她放开。
本来,息宁从顾飞鸟离开那天就一肚子火,一直想等她回来,问问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自己跑去冒这么大险,现在回来了,她话没说几句就一脑袋扎在地上。顾飞鸟烧得这么厉害,他连一点责怪的心都没有了,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嗓子眼,息宁一点一点往下咽。
顾飞鸟把息宁手放开了,慢悠悠叹息一声:“哎,才发现我手好凉啊。”
“受了风寒便是如此,退了烧就好了,把被子盖好,不要把胳膊放在外面。”息宁悄悄把手收回袖子里,嘴里叮嘱着,眉头蹙着。
顾飞鸟一直觉得自己有什么话没说,现在想起来了,她笑嘻嘻地歪过头:“对了,你之前给我的发冠挺好看的。我一直想问你没来得及,为什么送我发冠啊?我记得,只有男子15岁生辰的时候,当爹的才会给儿子送发冠,我一来不是男子,二来不是你儿子,这是什么意思?”
息宁闻言愣了一下,之前因为担心她身体状况无暇他顾,现在这才注意到顾飞鸟头上戴着自己送的白玉发冠,发冠是一个前高后低的玉环,玉质极好,如同羊脂一般温润洁白,前面雕着莲花,莲花花瓣的脉络都根根分明,发冠的簪子是同一块白玉,取一个柔和的祥云纹路,簪在发冠中的样子,如同穿花而过。息宁的脸立刻就红了,从凳子上慌慌张张站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你……这,这不是戴的,你怎么……”
顾飞鸟一脸茫然,留着发冠不戴那要它是干嘛的,摆个香案拿几盘瓜果供上啊?
息宁大脑空空,不由得开始问自己,顾飞鸟今天一直是戴着这个的?戴着这个见了父皇?
“怎么了?”顾飞鸟问。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关于昶乐这些乱七八糟的风俗习惯,都是跟着瞎子四处漂泊的时候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凑起来的,她能知道多少,都要看遇到的人嘴有多碎,她这还算是好的了,瞎子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她多,在这个方面一点帮不上忙。
“这个发冠比较贵重,以后还是不要戴了,收起来吧。你要戴,明天我再给你拿几个别的。”息宁说完,又吞吞吐吐补充了一句:“总之……这个就给你了。”
顾飞鸟知道他送自己发冠肯定有别的意义,但是他又不说,她也没听过类似的事情,这边纳着闷呢,息宁就说让她早点休息他要回去了。
顾飞鸟委委屈屈翻了个身背对着息宁,在被子里蜷起身,气哼哼地把被子拉起来盖结实了。息宁退出去,把房间门关好息宁出去了,顾飞鸟勉强坐起来,把脑袋上的发冠拆下来,放在枕边,重新躺下,睡了。
顾飞鸟睡梦迷蒙中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动,顾飞鸟伸手便捉,一捉没有捉到,顾飞鸟睁开眼,周围并没有人,这寒冬腊月的,也不会有什么虫子蝙蝠,顾飞鸟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再一歪头,原本白玉冠放在枕头靠床里那一侧,放得端端正正的,现在歪了。
顾飞鸟一皱眉,此时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这便起来穿好衣服蹬上鞋,头发梳起来扎成高马尾,把这个白玉冠揣在了怀里。
推开门出去,院子里没有人,前几天下了雪,这两天天也不好,雪扫了,但是堆在路边没怎么化。顾飞鸟习惯性抬起手,没有摸到佩剑,才想起来穿完衣服没有去拿佩剑就出来了,她撇撇嘴,一路踩着那些堆起来的雪,又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