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昶乐护卫前半夜守夜后半夜睡觉,拉热使臣跟他倒班。这是很普通的安排,到了后半夜了,昶乐护卫把这个拉热人叫醒,打了个招呼,就打着哈欠躺下了。拉热人一开始很正经在守夜,围着这一圈营帐走来走去警戒着,过一会回来,在昶乐护卫身边坐下,听到这人都已经开始打呼噜了,他才放心,轻手轻脚又起来,悄悄地离开了。
拉热使臣前脚刚走,刚才还打呼噜的昶乐护卫站起来了。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这个拉热使臣脚程很快,但是耳朵差点,毕竟跑快了耳朵里都是风,所以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人。一路到了沙金镇外面的一个小山沟里,远远一看就知道,这里扎着营帐,一定是那群人的营地了。数了数,那边有十三个营帐,营帐跟他们的差不多,不过他们的挤一挤也才住六七个人,那个营帐稍微大一点,感觉上能住八九个十个这个样子。被拥簇在最中间的营帐小,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住的那种,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和这个溜出来的拉热使臣碰头。夜里面昏昏暗暗,火把照亮着,远了也看不太清楚,依稀能感觉到这个营帐里出来的人衣着华贵,应该就是拉热的王子了。
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人一百二三十个左右,昶乐的护卫趁着对方还在聊天,迅速返回。回到了顾飞鸟这边的营地,他轻手轻脚走到马车右侧,把一根打了四个结的绳子,从马车的窗缝里塞了进去,然后迅速回去躺下,这才放心地开始睡觉。
马车里岳正骞没睡,绳子刚好掉到了他脸上,他一个结一个结摸下来,心里有数,就把绳子拽到被窝里,合上眼睛,在心里想,拉热跟昶乐不一样,他们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民族,姑娘小伙子的都能摔跤,这一百多个人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水平,很有可能个个都是勇士。这三十六个护卫虽说是皇帝精挑细选的尖兵,但是没有跟拉热交过手,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打得过。
倒过头来一想,三万人和十万人十分悬殊,需要仔细谨慎,这三十来个和一百二十来个,应该也不必那么紧张,岳正骞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睡吧。”顾飞鸟突然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岳正骞翻了个身,膝盖一下子撞到了桌子腿,他整个脸都皱起来了,也不敢嚷嚷。
公主出嫁3
第二天,果不其然,使团带着他们往那边的山沟里去了。
一大早,顾飞鸟就起来了,吃过东西之后,先把岳正骞的脸抹了一遍,该画的都画上,然后让岳正骞拿着镜子,自己给自己描眉画鬓。
她仔仔细细贴上花钿,抿过嘴唇,先把头上的东西重新安上了,然后才在脸上挂了帘珑——帘珑是用小玉珠串成的遮面的珠帘,两端连在凤冠上,刚好将眼睛底下盖住——再在帘珑上戴一层红色轻纱,这才是准备完了。披上斗篷,盖住腰间挂着的匕首和佩剑,息康送给她的小刀也在袖子里收好,顾飞鸟端坐在马车里,等待着接亲的队伍到来。
岳正骞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绳子,他也很紧张,这不仅仅是顾飞鸟给他争取来的机会,也是一场真的有关昶乐尊严有关这一行人性命的小小的战争。
正在顾飞鸟因为脑袋沉开始烦躁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这个时候车队已经走过了之前那个山沟里的营地,甚至已经走出那个山沟了,眼前是一片平坦荒芜的土地,地面沙化有些严重,但好歹还是土地。在车队前面,隔着大概二三百米的距离,出现了一个队伍。使臣的团队示意马车车夫停下来,自己带着使团,走到了两个队伍正中间,大声跟那边的人说着什么。
岳正骞从马车里出来,把车帘挂在了一侧的金钩上。
很快,从对面的队伍里过来了一个人,使团领队也跟了上来,两个人在马车前下马,领队说接亲的队伍到了,请公主下车吧。
“这位是拉热的王子吗?”
领队看看旁边的人,面露疑惑:“不是。”
顾飞鸟冷笑一声:“领队,昶乐的规矩,新娘正是成亲之前,这一路上脚不能沾地,你是知道的。按道理来讲,应当是由新郎将我从马车抱下去,你带这个人来接我下车,我是要嫁给他,还是嫁给你们拉热的王子?贵国莫不是故意侮辱我?”
领队赶紧道歉,又带着那个一头雾水的大兄弟回去了,跟拉热王子讲了讲昶乐这些个规矩,拉热王子听罢表示自己知道了点点头,之前不知道她脚不能沾地,现在想想,倒也确实不能让别人抱着自己的新娘走来走去的,便自己拍马,到了马车前。
“这位就是我们拉热的房查王子,公主,请下车吧。”
顾飞鸟这才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房查将这只纤细雪白的小手握住,顾飞鸟猫着腰慢慢到帘子外来,小心翼翼抬起了头。她的头实在是太沉了,任凭她这样好动的人,戴上凤冠之后都都迫变得端庄稳重起来。
房查一下子就愣住了。面前的人戴着面纱,半张脸朦朦胧胧,只有一双像是鹿一样的大眼睛在面纱之外,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皮肤是拉热的女孩子绝不会有的那种白,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有的拉热汉子一直嘟嘟囔囔想要娶昶乐的女人,谁能不想要这样的女人?
房查王子立刻一伸胳膊揽过这位昶乐公主的腿,将她横抱起来,对方也很配合地将胳膊绕上自己的脖子,对面拉热的迎亲队伍立刻开始大声起哄,他喜笑颜开,笑容几乎是出现的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房查王子感觉这个小小的昶乐女人身上带着一个女人不该带的东西,她搂着自己的脖子,而在那宽大的袖子下,一把冰凉的小刀贴在了自己脖子上。房查王子脚步刚停,背后岳正骞喝了一声“咄”,房查王子立刻叫要把怀里的人扔出去,小刀就这样在他脖子上浅浅划了一道。他伸手要拔腰间的刀,手停下了,因为背后出现了一把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同时,在马车后的三十六位护卫迅速从陪嫁的东西中摸出自己的弓箭,迅速摆开阵型,前一排蹲着后一排站着,全部瞄着房查王子的后背。
对面拉热的人也举起了弓箭,但是不敢妄动,死了昶乐的人就死了,可是王子毕竟离着那边的弓箭近,这边一放箭,还不一定到哪儿,自家王子可能就倒地上了。
两边各自捏着弓箭不敢乱动,只有这边四个人站着。
顾飞鸟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起来的时候,照月凉已经拿在了手里,房查王子手按腰间弯刀,突然身子一抖转过身来,刀也不拔,连刀带鞘逼向岳正骞。房查王子知道这是个男人,但是没想到看着年纪不大,竟然有这样的力气,岳正骞以攻代守,不躲不闪,挥刀就冲房查王子来了。这一刀过来震得房查王子往后退了两步,就在他后退这两步的同时,岳正骞又攻了过来,这一刀更加霸道,几乎是蛮力了,房查王子并非是易于之辈,他一身的武艺未必比岳正骞差,再次一挡,刀顿时就出了鞘。
使臣领队是拉热少有的打架不行的男人,顾飞鸟一记手刀就给他弄趴下了。搞定了这个,顾飞鸟提着剑回头,房查王子跟岳正骞正打着呢,两边的人都拿弓箭瞄着,没有一个人敢先动手。再看岳正骞,岳正骞的刀法其实一般般,全靠一身的蛮力硬撑着,刀要是次一点,就他这个用法,刀都得是一次性的。顾飞鸟赶紧去帮岳正骞。饶是再厉害的高手也怕一堆人乱拳打死老师傅,更何况这两个还不算是真的乱拳,顾飞鸟这一掺和,房查王子乱了阵脚。
一人对付着两个,房查王子越来越勉强,脚下没防备,接下顾飞鸟的剑,岳正骞刚好用腿一扫,房查王子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就在刹那之间,岳正骞的刀几乎是贴着房查王子的脖子插了下去。房查王子呼吸一滞,不敢动了。
前来救房查王子的一个勇士是突然冲过来的,两边都开始放箭,一边想掩护那个勇士,一边想让勇士滚蛋。躲过箭矢,勇士骑马冲了过来,顾飞鸟回头将袖子里的小刀甩出来,马上的勇士来不及哀嚎便摔了下去,此时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马还在向前跑,现在杀死马也来不及,顾飞鸟和岳正骞同时,一个抓住了房查王子的胳膊,一个抓住了房查王子的衣领,两个人拉着他往马车这边躲开还在奔跑的马,照月凉顺便就架在了房查王子脖子上。同时,顾飞鸟闪身到了房查王子面前,一手解开脖子底下斗篷的丝带,斗篷一卷,拉热队伍射来的三只箭被斗篷卷住,和斗篷一起掉在了地上,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房查王子看得有点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