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鸟哪能知道戚夫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面前一个美人儿笑容越发甜了:“怎么了,夫人,这步摇不是您的吗?”
戚夫人慌慌张张地接过步摇,向顾飞鸟行礼道谢:“这正是我的步摇,多谢侍卫大人。”
“早听人说南将军的夫人生得漂亮,好赛画出来的一般,我还不信,现在看到夫人,甚至疑心自己此时身在广寒,能有幸与嫦娥见上一面。”顾飞鸟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挑挑眉毛看向正在给夫人把步摇重新戴上的南振俞,“南将军运气真好,能有如此貌美的夫人,叫人好生羡慕。”
南振俞哈哈笑着,走到顾飞鸟身边,伸手拍了拍顾飞鸟脑袋:“夫人,这便是我说过的那个天天在我课上上蹿下跳的学生,顾飞鸟。这小子别的不行,就是这嘴厉害得很。”
戚夫人此时脸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夸得害羞了,有些羞涩的笑着,把双手敛进袖子里:“顾侍卫言过了。”
息靖整理好心情,来到菊圃,正准备散散步,跟前来赏花的大臣们一一打个招呼。可息靖一到菊圃,第一眼就看到顾飞鸟捡起了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追上了戚夫人。看到这一幕他心都要停跳了,敷衍过几个向他行礼寒暄的大臣,急匆匆赶到顾飞鸟旁边,厉声道:“顾侍卫,巡逻不要偷懒,息璋还那边等你。”
顾飞鸟嘿嘿笑:“是,殿下,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那南将军,夫人,在下告辞,夫人要小心自己的东西,不要再掉啦。”
戚夫人连忙点头,目送顾飞鸟三步一跳地追上息璋,继续巡逻去了。
“姨母,还有将军,”息靖见戚夫人的目光还在顾飞鸟身上追着,赶紧喊了一声姨母,让戚夫人回神,“好久没有跟您说说话了,您接下来要去哪边看花,也让我陪着您吧。”
戚夫人眼眶突然红了,回头看看自己的夫君,又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息靖:“靖殿下,我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息靖看戚夫人红了眼眶,心里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不论如何,现在他们一家人是绝对不能相认的,他“好,我这就叫他们准备好茶水点心。”
“你去做什么了?刚刚有个人找你。”见顾飞鸟蹦蹦跳跳回来,息璋表情实在是有些无奈,“巡逻是大事,还请顾侍卫认真对待,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若是出了什么事,上面责罚下来,我可不愿与你一道担责。”
顾飞鸟咧咧嘴,死皮赖脸地笑:“知道了知道了,有什么事我顶包。什么人找我啊?”
“名叫岳正骞,我已经让他到休息区等你了,还请顾侍卫现在认真巡逻。”
息璋说得认真,表情也严肃,看得顾飞鸟缩缩脖子,当场认怂:“是,你说得对,那个岳正骞应当是靖殿下的客人,靖殿下也去那边休息了,不需要我操心。我们巡逻,巡逻。”
靖殿下的客人?息璋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嘿嘿,”顾飞鸟挑挑眉毛,笑得那叫一个欠打,“怎么了,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好好跟人家说话?他就是岳有光伯伯的儿子,是我在致成馆的同窗。”
息璋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什么巡逻了,扭头就往岳正骞去休息的地方跑,顾飞鸟在后面抻着脖子看,然后大喊了一嗓子“好好巡逻”,自己为这小小的报复得逞咯咯乐了,路过的巡逻禁卫都为她的快乐感到诧异,寻思着这个小侍卫怎么疯疯癫癫的。
菊圃边缘设了一圈的桌椅,独为了前来游园的人休息使用,甭管你大官小官什么来头,来了就是贵客,只要你的屁股一沾这边的凳子,立刻就有婢女给你端上来满满一桌子的瓜果点心,你想喝什么茶,婢女也拿小本子记了传走,再跟你嘱咐几句有的没的,这些流程走完之后,这个婢女前脚退下去,后脚就有人把你要的茶端上来,片刻也不耽误。
岳正骞还是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从小家里清贫惯了,也没喝过什么好茶,被婢女问到要什么茶的时候,岳正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紧张,也不知道能说不喝茶,最后小心翼翼说了个茉莉花茶。平日里老百姓喝的茉莉花茶,都是卖不动的那些旧茶叶碎茶叶,茶叶铺子卖高碎那几辈子才能吃上饭,于是就想到用茉莉花来掩盖一下,喝起来有茉莉花的香味在,自然没人去计较用的茶是什么茶。毕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茶叶,那些顶好的绿茶直接就进贡了,茉莉花茶这种东西,在宫里是没有的。也是巧了,岳正骞碰到的这个婢女年纪不大,也没在宫外生活过多久,对于茶并不熟悉,听到茉莉花茶这个名字婢女还思考了一下。
也不知道那个婢女在她的小册子上记了个什么,没过多么一会儿,她端上来一壶用碎冰块浸的雪蜜茉莉花,岳正骞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雪蜜裹着浓郁的茉莉花香,花的味道流转于唇齿之间,纯粹又浓郁,岳正骞眼睛都直了。
“岳公子。”
岳正骞刚放下茶杯打算再尝尝点心,突然被人喊了,他立刻把跃跃欲试的手收回到膝盖上,抬起头看看,是刚刚那个给自己指路的巡逻侍卫。他正想问是不是找到顾飞鸟了,就看到那个侍卫突然一撩袍子单膝跪地:“方才不知您是岳刺史的公子,罪人息璋,特来向您赔罪。”
“罪人?”岳正骞茫然了。
息璋低下头:“家父正是裕王。”
岳正骞看着面前这个侍卫打扮的人,这个少年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裕王的儿子,应当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此时却在宫中做一个护卫,心里有一点同情。他去把息璋扶起来:“这么说,你也刚刚失去自己的爹亲吧。不要说什么罪人不罪人的,你不欠我们家什么,也不需要跟我道歉赔罪。”
听他说的那句“你也刚刚失去自己的爹亲”,息璋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岳正骞,鼻子顿时一酸。他这些天从来不敢去想那么多事情,不敢想父王,也一直没有人关心过他是否为此感到难过。不管那个人到底做了多少错事,不管他是如何的罪大恶极,可是说到底,他都是疼自己爱自己的父王。岳正骞笑着伸手拍拍息璋肩膀,只说节哀,让他好好生活,话音未落,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人虽然是面对着面,却同时别过头去,各自拭泪。在远处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两个人的息宁这时候总算松了口气,放心地坐下来喝茶了。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巡逻回来准备休息的顾飞鸟看看息宁,息宁摇摇头:“没什么,你一会儿再去巡逻,不许再跟那些夫人小姐搭腔了。”
顾飞鸟歪歪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宴
夕阳西下,宴会就准备开始了,菊圃中央设了两列矮桌,不摆椅子,用锦面儿的坐团铺在大理石的地砖上,每个大臣根据带来的家眷数量,最多摆两张矮桌、四个坐团,依照品级,依次向后坐。皇子公主自然是坐在最前面的,他们的侍卫根据主子意愿,带着武器站在后面,或者单独在主子背后摆一张矮桌,与主子只隔着一步的距离。瑞虎站在息靖身后,看了看对面一样站在息秋薇背后的寒川,两个人眼神交流片刻,大有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息宁这边就不一样了,顾飞鸟和息璋一起盘腿坐在息宁背后,顾飞鸟趁没人注意,还偷偷啃了一口蜜瓜,被息璋瞪了一眼才老实下来。息宁坐下之后,还向着息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招呼了一句,说息璋好歹也是表弟,坐在后面不太合适,让息璋来坐他旁边。息璋以不合礼数为由拒绝了,顾飞鸟不是息璋那种有便宜不占的人,见息璋不去,立刻一拍大腿,说了一句“你不去我去”,这就要站起来去息宁旁边坐,被息璋按着肩膀按回了坐团上:“你去更不合礼数,老实坐着吧。”
息秋薇坐在息宁正对面,正无聊不知道干什么呢,看到了顾飞鸟这边的热闹,逗得息秋薇差点把茶喷出来。
“不知道岳兄坐在哪儿了,靖殿下请他来的,不应该坐在靖殿下身后吗?”顾飞鸟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往后看,没看到岳正骞,倒是跟戚夫人对上了眼神,她笑起来,冲戚夫人招手,戚夫人吃了一惊,立刻低下了头,去拿桌上的海棠果。
不知道美人儿为什么不跟自己打招呼,顾飞鸟心有不甘地嘟起了嘴,顿时把要找岳正骞这件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