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帝咽了口唾沫,又看看德寿。后者垂着头,根本就不理他。这样的态度让永帝极为的恼火,但在弄清楚事情之前,他还并不想把局面搞僵。因此他放松了语气说:“母后,儿臣有些事情不明,想来请教母后。”
第111章
永帝咽了口唾沫,又看看德寿。后者垂着头,根本就不理他。这样的态度让永帝极为的恼火,但在弄清楚事情之前,他还并不想把局面搞僵。因此他放松了语气说:“母后,儿臣有些事情不明,想来请教母后。”
“哦?”吕太后点点头,见永帝又看向德寿,她这才挥手“你先退下。”
“是。”德寿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宫殿之内,香烟缠绕。吕太后素来喜爱佛教,因此永帝便命人在这华寿宫的东面修建了一座佛堂,只为太后的信仰。
说华寿宫里金碧辉煌,一点也不为过。整座皇宫里最美的地方,就是这里。整个天下最好,最珍贵的宝物也在这里。所有的所有,只因她是太后,是他北汉皇帝,刘承的母亲。
可若有一天,她不是呢?
太后看着永帝,先开口了“承儿有心事。”
太后的态度,因为这空气也变得有些许的冷淡。永帝自然是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他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视线又定格在了太后手腕处的那对凤血镯上。
太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动了动手腕,永帝在抬头瞧向她时,却是选择以废后陈氏作为开头。
“儿臣今日去了北苑。”
“哦?”太后一挑眉毛。永帝紧盯着她“朕,看到了朕的儿子,一个和朕,一模一样的孩子。”
“哦,竟有这事?哀家知道了,定又是顺儿、福儿他们淘气,跑到北苑玩儿去了吧?哎,这些个嬷嬷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皇子都照顾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
顺儿、福儿,是永帝的长子和二子。顺儿为莲贵妃所处,福儿则由许美人所诞。顺儿今年和小男孩儿忆儿同岁,但若要是算起来,忆儿,才应该是真正的皇长子。现在太后把他俩牵出来,明摆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永帝又岂会不知“母后,儿臣只想问您一句,当年的婷儿被废北苑时,她……到底有没有身孕?”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的脸色也掉了下来“当初废后是你决定的,传来太医院众御医给她诊脉,也是你亲自下的旨意。当时你就在旁边,太医的结果你应该听得真切,就连哀家也是从你那里得知的废后无喜的消息。半年后,她在北苑突然传出怀有身孕,这一切都是清楚明了的不争事实。今日,皇帝又前来质问哀家,不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
几句话便把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一切的一切全都与她无关,你还来这里问什么?一代永帝是个众所周知的大孝子,这几句话若搁到往日,他准就立即停止谈话,不往下说了。可这次却不一样,因为这不光牵扯到他的儿子,还将牵扯到那尘封已久的!宫廷秘史。
“母后,还记得儿臣跟您说过吗?从小到大,儿臣常常在梦中见到一个长发披散的宫装女子。”
见他忽然间转移了话题,太后的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也多少有了笑容“是啊,记得母后还告诉过你,梦境都是幻想。为此,你还接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都是母后在一旁陪着你的。”
“可儿臣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那个女人时常对着儿臣,说这样的一句话……替我,报仇。”
一下子!就见太后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永帝却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他站起身,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信纸来,一边展开一边对太后说:“儿臣一直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可今天有一个人,她给了儿臣一张画像,并告诉了儿臣,那个宫装女子的身份,同时。”永帝抬眼看向她“还有关于皇长子的事情。”
信纸展开来并不大,可上面却真真切切的画着一个女子,一个身着宫娥服饰的年轻少女。
当永帝把这张已经发黄的信纸放到御榻旁时,他清楚的看到,太后的脸色刹时变为了惨白。一瞬间,永帝全都明白了。他不敢相信的质问“她,叫珍儿,对吗?她才是朕的生身之母,是不是?!”
面对着异常激动的永帝,太后却仍是保持着从容镇定。即便她那苍白的脸色已然出卖了她“承儿,你这是怎么了?母后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你又是在哪里听来的谣言?”
“谣言?你会不知道朕在说些什么?瑜贵妃?!”
“放肆!”太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用手点指着他“这也是你叫的吗?!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
一直都在竭力保持着镇定的太后,此时也终于被激怒了,她指着永帝大声呵斥“哀家是你的母后!你怎可和哀家这样讲话?!”
“母后?你到现在还敢自称是朕的母后?那好,朕问你!七年前你为何要买通太医院隐瞒婷儿怀孕的消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哀家安的什么心?皇儿这么说,太伤母后的心了!”
“还装!到现在你还想骗朕!”话说到这个份上,永帝已然顾不得许多了,看着对面的那个伤心的女人,他此刻的心里唯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他从袍袖中又拿出一张纸,甩在太后的面前,用手点着“你看看!这就是你传给太医的密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张纸上最显眼的就是末尾那红色的朱砂大印,只此一证,便足已证明。吕太后看着眼前飘落在地的密旨,忽然间,心底却又平静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瞒不住,那不如就让他们都来吧。
第112章
既然一切都已经瞒不住,那不如就让他们都来吧。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哀家恨她,恨陈家,恨陈家所有的人。”
“可……”永帝本想说,可忆儿是你的亲孙子啊!他却又忽然间停住了。他忍不住苦笑“是啊,他是与你没关系,连朕!都与你没关系……”
“皇儿,这封密旨的确是母后下的,但母后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说你和母后没有关系呢?”
“……狡辩还能有什么用……朕已经派人到你宫殿后面的御井里去打捞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说什么?”
“我……”
完了!一切都完了。吕太后呆呆的站着,她知道,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二十多年了,第一次,她们母子以这样的态度相视着。也是第一次,这个一贯尊她敬她爱她的儿子,以一种极为仇恨的复杂眼光站在她的面前,与她反唇相讥,不再有丝毫的颜面。
她恨!恨所有的所有。恨苍天的不公!恨人间的凄凉!恨陈家,恨皇家,恨自己……更恨!那眼前之人。
沉默往往在诉说着一切。此时无声更胜于有声。在他们之间,又存在着多少的恩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有人禀报,这才把永帝的思绪拉了回来。
“进来。”
太后也循声望去,只见有几名侍卫一齐从门外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大内侍卫统领,吴衡。而在他在后面则又跟着两名侍卫,手里面抬着一架竹抬。
竹抬的上面盖着一块白布,雪白的颜色刺痛了吕太后的眼。当两名侍卫把这架竹抬放在她的面前时,她终于忍不住,颤着嘴唇问了一句“这……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三名侍卫放下竹抬后,转身又退了出去,殿门再次被关上。
永帝来到竹抬前,蹲下身子,亲手掀开了那块白布。而在白布的下面,则是一具白骨。
太后的眼睛早已瞪得老大。她看着那具白骨,像是在看着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女,不禁一步步的往后倒退着,直到退无可退。
如同有意般,永帝并没有一下子掀起那整块白布,而是慢慢的,慢慢的,从头到脚一点一点的,露出整具枯骨。他偏头看了眼太后,嘴角边不由得挂起一抹嘲讽。自己亲手害死的人,却又何必做此模样。
他不知道的是,吕太后确实是怕了。是的,她怕了。怕这个几十年前被自己亲手害死的人前来向自己讨命,她不知道在这个皇帝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事情却不容得她多做考虑。因为永帝毅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右手掌!深深的,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