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活动得更厉害。韩漠拼命拽缰绳,说:“四弟,不是我,是这马。”
程虔宗喝道:“叫长官!”
韩漠没想到他这么翻脸无情,忙说:“长官!这马……”
程虔宗继续高分贝:“身为骑兵,连马都骑不好!像什么话!”
所有的士兵目不斜视,不过余光看过去,他们嘴角的笑意还是很明显。程虔宗总算对兄弟手下留情,道:“来人!将此马就地斩杀!”
白马疯狂地挣扎,把韩漠甩了下去。几个士兵拼尽全力才把它死死拽住。
还好没摔断脖子,韩漠爬起来求情:“长官,刀下留情!”
程虔宗:“此次饶过。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韩漠拱手称是。士兵们退下,他接过缰绳,使劲一揪,对马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宰了你炖肉!”白马眼睛里有了点反应。韩漠翻身上去,又立刻被甩了下来。程虔宗即刻下令宰马,韩漠阻止:“别!长官,我再驯驯它!”
上午训练结束,士兵们开饭,韩漠本来快饿扁了,但因为这事烦心,随便吃了两口,赶紧出去驯马。白马很有个性,傲然挺立于马厩。
韩漠先围着它转了一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老实点不行吗?”他把手里的鞭子一抖,“你要是再不合作,我可不客气了。”白马乖乖的,韩漠解开缰绳拉它出来。
程虔宗握着一把铁鞭来了:“嘿嘿,元亮哥,驯马啊!”
韩漠扔开缰绳,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
程虔宗不好意思地一笑:“别,别,私下里不说这些。来,小弟助哥哥一臂之力!”
韩漠道了谢,骑上马去,又被毫不留情地掀下来。
程虔宗递给他一把铁鞭子,说:“这畜生啊,有时候就得教训。”
韩漠接过鞭子,冲白马举了起来,悬停了快一分钟,最后还是不忍心打,把鞭子还给程虔宗,对白马叫:“你给我老实点!”
程虔宗帮忙牵住缰绳,让他上去,又在后面赶马。
接下来是两人和一匹烈马搏斗,场面血腥暴烈,略过。
当韩漠第六次摔下来的时候,坚信这马来自恐怖组织。程虔宗也被踢伤了好几处,捂着胳膊,说:“元亮哥,你啊,心慈手软。不行,换一匹吧。”
心慈手软?不错,心慈手软什么事都干不成,连个畜生都敢欺负你!
“我知道,驯马有三件工具:铁鞭子、铁锤和匕首。咱们挨个试!”韩漠喘着气,活动了一下筋骨,捡起铁鞭子,狠狠地甩到白马身上。
白马痛得暴叫一声,抬起前蹄踢下来。
韩漠闪身让开,冲马蹄子又是一鞭。他不想废了这马,所以没用多大力气。白马还是受不了,暴跳如雷,试图再次报仇。韩漠转到它身后又甩了一鞭。三鞭都见了血,白马收敛了许多。
程虔宗没想到韩漠真下得去手,愣了两秒,喊道:“好!”
十多天下来,韩漠对白马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又拉又打,有时还跟它说说心里话,彻底把它驯服了。
接下来的训练就愉快多了。大家看韩漠,越来越有其父薛仁贵的风范。
到了腊月十五的讲武大典,地方军和中央十六卫禁军共二十四万人马齐集校军场。皇帝、文武大臣、诸州刺史、番邦在京使节浩浩荡荡,各就其位,远远看去百官服色朱紫青绿次第而减,气势逼人。
唐军军容整肃,军旗随风飘扬,盔甲的光芒照耀天地。
大将军、北平王罗通威风凛凛,在场中高台上向皇帝拱手,大声道:“甲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皇帝派人传谕称:“皇帝敬劳将军!”
大军惊天动地地齐声高呼:“万岁万万岁!”
队列中的韩漠伸着脖子张望,想看清楚皇帝到底长啥样。要不是怕被射成刺猬,他还真想去要个签名。
大将军罗通手执令旗面向大军宣布:“今行讲武,以教人战,进退左右,一如军法,用命者赏,不用命者刑!诸军须勤勉!”
三军长史分循警众,校尉、果毅等各级军官各以誓词遍告部下。然后,金鼓大作,号角齐鸣,讲武大典开始。
校军场东西南北中立着五处标杆,前后相隔50步。大令一下,各镇步兵到达各自指定的标杆下,在将领的号令下演练跪起进止,动作整齐,如同一人。接着又依据旗帜青、白、赤、黑、黄的变化,对应组成直、方、锐、曲、圆5种阵势。每次变换阵势时,两厢军队各派士兵50人,手持刀、盾互相战斗,一共5次。然后士兵逐步汇集到空地正中心的标杆即“中表”处,进行厮杀格斗的演练。交锋结束后,士兵们在不同的号令下时跪时起,退回原地。
然后是骑兵演练,程式和步军相似,只是没有跪起。将士们穿着铁甲战袍,人马相称,风姿勃发。虽然没有现代化武器,也是一支劲旅了。韩漠身在其中,非常自豪。
看台上有一人晕倒了,后经证实是某番邦使臣。演练结束后,侍中向皇帝禀报:“侍中臣某言,讲武礼毕,请还。”皇帝准奏起驾,三军敬送。
大典结束,有诏大赏将士。地方军奉命离京,各回驻地。禁军就地休整。大将军罗通在军中大宴众将。韩漠也都得到邀请,特地去找罗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罗致不那么激动:“我位卑职小,不可赴宴。”
韩漠说:“有我在啊!”
可罗致犹豫着,去的话必然会见到父亲。要认他吗?to 认 or not to 认,这是个问题。
韩漠看着他脸色忽明忽暗,就知道他在做激烈而无谓的思想斗争。大丈夫这么婆婆妈妈,真有点想抽他。to 抽 or not to 抽,这也是个问题。
最后韩漠拍板,拉他去赴宴。到了宴会上才知道,将军们都一抓一大把,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即使敬酒,也只有随众人一起的份。就算顶着薛元亮的身份,也不得僭越。“贤弟,我怎么觉得这不像宴会,倒像什么高峰会呢?”
罗致远远望着父亲,苦笑一下:“机缘未到,不可强求。小弟自便了,大哥去与兄弟们共饮吧。”
韩漠瞄了一眼楚衡、程虔宗等人,“得了,我又不喝酒,咱们在这儿躲清静吧。”
他坐下来看乐舞,留神地听旁边几人聊天。据他们所言,西凉太子涂刚和大帅苏宝同新近在加紧练兵,派来的使者里多是军中人士,想必是来探朝廷虚实的,看来战事难免。韩漠着急,赶紧打呀,明知西凉是混蛋还不敢教训,堂堂朝廷熊成这样还了得!
宴会进行到一半,鲁国公老程和礼部的几位官员陪着大典上观礼的几位外国使节来了。多日不见的徐龟蒙也在其中。
宾主见礼落座,使节们大赞**军威。
罗通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指着满营将校,说:“以此众战,何向不胜?”
高丽、日本等使者皆随声附和,唯独西凉一个使者说:“圣朝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言下之意,打起来可不一定。听他声音清脆婉转,有点耳熟,韩漠探头一看,竟然是涂丹!
他赶紧去跟徐龟蒙打听。“徐先生,好久不见,原来您在礼部高就了。”
徐龟蒙还礼:“蒙徐公爷抬爱,下官才有机会为朝廷效力。”
韩漠问:“这位是谁啊?”
“那是西凉荣惠公主,生母是先王后我朝岳阳公主,她十分骄纵,爱女扮男装,前年就来过京城一趟,住了可能有几个月吧。”
韩漠霎时想起了大月湾灭族当晚的那位小公主,问:“西凉有几个荣惠公主?”
徐龟蒙道:“只此一位啊。”
原来真是她!
韩漠恢复了镇定,道了谢,想回原位,没想到被眼尖的朴永泰发现了。他大步走来挡住去路,大声嚷道:“薛公子,有礼了!”
本来宾客们觥筹交错,这一下全转过头来。
徐龟蒙道:“朴将军怎会认得薛公子?”
朴永泰一副闹事的样子,显然是替他主子来报仇的。“薛公子是将门虎子,末将岂能不识?薛公子说过,我西凉是边陲小国,没有什么武艺高强之人。碰巧末将练过几年功夫,想在公子面前讨教几招,如何?”
韩漠是个低调的人,看所有人都看他们,有点尴尬,拱手说:“误会。我绝对没说过这些话。将军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