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听到米迦勒要看管他时,小团子一样的路西法还不太会用语言表达自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再一眨,眼泪就扑啦啦地落了下来。
米迦勒见这软软的小团子哭得伤心,当即蹲下身去安抚,却不想……手指都还没碰到路西法一根头发丝,就被啊呜一口咬住了。
也是在那时,上帝温和又无可奈何的声音,自圣座传来。
那话说的,便是:路西不可乱咬,哥哥会疼。
当时他是如何反应的来着?
他咿咿呀呀地蹒跚着步子,噗通一下扑到了上帝膝间,鼻涕眼泪蹭了上帝一身,还口齿不清地哭诉:“圣神,您不要怒西了吗……米迦讷不是我哥哥,呜呜,我比他早出生!怒西不要和他玩。”
上亿年的时光,像是转瞬便过去了似的,分明儿时的事如同昨昔,却又真真切过了那么多年。
路西法抱着怀里的小雪貂,手指胡乱在它身上抓弄着,再看向雅威时,脸色总算没有最初那么臭。
只是说话依旧别别扭扭:“乱认什么亲呢?谁是他哥哥了,都不是一个物种。”
上帝转头拿了木碗和小勺子,走到黑脸羊跟前,蹲下身子挤奶。
这是还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活,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
自己出了一身汗,来回作弄得母羊“咩咩”直叫,碗里依旧空空如也,一滴羊奶都没弄出来。
也就是碍于他周身无意识散发出的威严,母羊哪怕疼到抽搐也不敢跑一步,不然一早就把后蹄蹬他脸上了。
耳边响起噗嗤一声笑,上帝回头,见路西法正目光戏谑地看着他。
“要不……”
“我来。”
两人同时开口。
上帝默默让了让位置,接过雪貂蹲到一旁,看着路西法熟练的手法,感觉脸上有一点儿热热的。
他忙转头偏了视线,待晨风吹得脸上降了温度,才问:“你为何会这些?”
路西法手上端着温热的羊奶,说的坦荡:“小时候捏着玩过……不小心,给捏出来了。”
当时还喷了他一脸。
幸好看见那一幕的,只有园子里的亚当。
上帝:……
路西小时候,趁他不注意,在伊甸园到底做了多少坏事?
这画面……
算了,还是不想了。
*
两人给小雪貂喂过食,之后摩西便抱着创世之书从主宅出来了。
三人洗了些昨日摘的浆果吃,又点了火堆,支起一口锅煮剩下的羊奶。
路西法因为昨日闯了大祸,揽了大部分任务,蹲坐在锅前看着火堆,注意着往里面添柴。
太阳已然升起,鸟雀也开始活跃,咕咕叫着的鸽子,低低地飞过屋檐,在院子里跳来跳去,时不时啄几口地上的碎石粒。
上帝坐在木桌前,摊开一本纸莎草装订的本子,手里拿着一杆芦苇笔,动作缓慢地写着。
摩西则坐在上帝旁边,偏头看着。
他双手搭在双膝,脊背挺得笔直。对上帝的恭谨,像是印刻在骨子里似的,时不时就要冒出来。
不过,路西法倒是没有发现这些。
他先入为主得认定了摩西就是圣神,此时只将这些动作归为圣神的“严肃”,并未多想。相反,对于写字的那个,他现在充满好奇。
男人两只胳膊规规矩矩得放在桌上,一手压着纸莎草,一手握着芦苇笔,一笔一划地写着。手上动作时不时得停下,看样子应该是在凝神思考。
他思考时很专注,连眨眼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下来。从路西法的方向,正正对着他的侧颜,连同睫毛颤动的弧线都看得一清二楚。
啧,也不知在写什么,那么认真。
他随手往火堆里添了点木柴,然后……静悄悄地、默不作声地,朝上帝那边移。
就在距离男人一步之遥的地方,后者忽然抬头。
那双琥珀一样的眸子,直直看过来的时候,路西法都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窥探的脖子。
路西法:……
呃,被发现了。
他都已经控制住脚下,一点声音都没发,这人怎么这么敏感呢。
“咳,你们坐一起写什么呢?我也想看看。”
路西法面不改色地说。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跟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似的。
上帝小心翼翼将纸莎草撕下来,复又叠起来,交给摩西。而后从衣袖里掏出几个铸币,放到他手心,说:“去吧。”
摩西点点头,“嗯”了一声,抬步就往外走。
自始至终,半点目光都没分给路西。
嗯,除了临出门是头也不回地嘱咐了一句“不许跟来”,什么交流也没有。
上帝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他看着路西法一直追着摩西到了门口,又被勒令不许出门。
对着关上的木门看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像个被主人抛弃,不许出去撒欢的巨型狼犬。
可怜兮兮的。
还……有那么一点乖。
毕竟路西向来,很听他的话。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我气……”
路西法小声的嘀咕。
上帝抿抿嘴唇,眸子里泛起浅淡的柔和,说:“梅瑟出去弄木材了。给你做张床,放侧宅里,以后你不必睡在树上。”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法:小时候捏着玩儿……
上帝:???这个画面……?算了不想了……
后来
上帝:……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个画面会发生在我身上……(捂脸)
第7章 骄纵的小魔头呀
“梅瑟出去弄木材了。给你做张床,放侧宅里,以后你不必睡在树上。”
路西法闻声抬头,才发现坐在木桌前的雅威,已经观察他许久。
想到刚刚自己沮丧的模样都被这人看了去,路西法顿时脸上有点热。
他故作淡定地走到火堆旁,把煮沸的羊奶端到桌上,说:“你的羊奶。”
上帝“嗯”了一声,说:“谢谢。”
而后收起纸莎草本,从侧房里提出一个挎篮。
路西法朝篮子里看了看,里面东西很多,奇奇怪怪的。
有皮绳、刻刀,有方方的小木块,还有做工粗糙的金属小铃铛。
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细数着篮子里的东西,神情分外专注。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看好了吗?”
回头,正对上一双带着微微笑意的眼,还有几分打趣。
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看了好久。
路西法心里懊恼,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目光自篮里七七八八的小东西上收回。
托了下颌,把头转向一边,小声地嘀咕:“小气,看看都不行。”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错落得落进耳朵里,又忍不住竖着耳朵尖儿好奇:这人到底是在干嘛?
他一点点伸长脖子,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瞄。
先是看见那人白润的手指,然后是……
呃……
当即整个人僵住。
因为,被他偷瞄的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清澈又干净的眸子,与他视线对上,荡开星星点点的纵容。
“要看吗?”上帝说。
路西法顿了顿,迟疑地点点头。
而后便看到男人莹白修长的手指落进了竹篮,指尖在篮子里拨了拨,捏出一块方形的木块。
他对着木块看了一会儿,又抄起一把刻刀。
他大概是想在木块上雕个什么东西,拿着刻刀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木块上划着。指尖因为用力,泛着浅浅的青白。
刻刀看起来不太锋利,男人手指的关节都绷直了,才勉强刨下一些木屑。
噫,笨手笨脚的。
路西法嫌弃地想。
*
时间,就在沙沙的雕刻声中过去。
路西法单手拖着下颌,眼睛依旧追着那把刻刀,来回地看着。
他喜欢用两根手指把木块按在桌上,然后用刻刀一点点把木屑铲下来。刻刀每次铲下来,都离手指很近。路西法甚至怀疑,下一秒他就要切在手指尖儿。
幸好,这人看起来笨笨的,总归还算有那么点儿分寸。
眼看太阳升得越来越高,马上就要到正午,男人手里的小木块也已经被分成两个,其中一个已经初见雏形:是一个小小的、纽扣大小的圆木牌。
路西法看得困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半趴在不大的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