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吃酒办事的几个属下都是本地人,往上同知、指挥佥事都是京系的,他能力不错,背后有干爹,他不用趋炎附势去讨好谁,走中庸之道,反倒左右逢源。
下了花船,沿着淮水而行散酒气,眺望去两岸画舫灯火朦胧,各色花娘招展,拨弹琴弦清越尽是靡靡之音,一次梳栊抛金掷银赢得伎子一夜,疯狂如斯,酒香、胭脂香铺就永不清醒的温柔梦。
王钰总在这时念及干娘素净的房子,填满色彩的画室透一股鲜活劲,天暗,门口挂起灯笼,蒙蒙昏黄足够指引回去方向。
只是一瞬,巧遇相熟同僚,四周嘈杂如潮水般涌来回归神思,他揉了揉额角,喝多了。
一不注意被人撞了,王钰不带晃,撞人那个摔晕了,好事者围一圈对他指指点点,花舫上的同僚搂着花娘小蛮腰抻头看戏,他一堂堂锦衣卫镇抚使不想明天被传成当街欺负人的恶霸,只好先揽下来。
正准备扶起来瞧瞧是哪来野东西,一群地痞破开人群,一双吊三角眼的在他和他扶揽的人来回扫视,恶意盈眶,王钰叨念一声麻烦,抽腰牌。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散开。”
一方铜牌,这帮痞子瑟缩,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些人底子不干净,沾上官家非脱一层皮,可又舍不得到手的银子,掏出怀中契约。
“官爷,小人并非泼皮无赖,而是这丫头的舅舅好赌,欠小人一大笔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舅舅没钱,便拿她来抵债,此为字据。”
王钰拎着人觉得分量出奇的轻,拨开撒乱头发,小小面庞约莫十一二岁,面如满月已有几分姿色,就是五指巴掌印红肿毁了小姑娘另一半张脸,养好了卖去花街得不少银子,难怪这几个泼皮硬着头皮来要人。
忽而心有所动,生出一计,寻不到合意的,捡一个小姑娘按喜好养成也是个好办法。
“爷心情不好,别在这碍眼。”
泼皮搓搓手道,“爷,官家做事也要讲王法的。”
王钰抬眼,似非似笑道,“你在教爷做事?”
原就是存几分侥幸,见讨不得好,这群泼皮自然灰溜溜跑了,临走恨恨地看一眼官爷手上的人。
沈惜文幽幽转醒,见到满脸横肉的大汉翘着二郎腿,正专心咔咔地嗑瓜子,瓜皮铺在脚下一层,她未有和男子独处,攥着领口往床内缩,双目寻这可逃跑的机会。
王钰瞧她一脸如临大敌,从袖口掏出下属送来的户籍书,慢条斯理,“沈惜文,母亲沈吴氏五年前病故,父亲沈林,是个教书先生,二年前过世,后被舅舅吴邛收养,居南牌坊小街,舅舅好赌把你输给地痞六子。”
掏出张纸扬了扬,“这份你舅舅和六子的字据。”
沈惜文仅十四,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拜服道,“恩公,多谢恩公。”
“不用你谢,给我当老婆就成。”
沈惜文,“...”
王钰算妥妥的,沈惜文父母死绝,唯一舅舅又是赌棍,逃过这次,还有下次,寻常人家想娶,也惧怕这门恶亲戚,不如嫁个锦衣卫,挟恩图报又如何,能做成其他管它的。
昨晚抹了药,脸上巴掌印消了一半,抹点粉遮盖,收拾一下换个模样,跟着亡父读过几年书,知书达理,王钰满意点头,这种人才老实不会生事端,带上给干娘糕点,领人回家。
既然是未来媳妇儿,王钰不会亏待,一顶小轿抬起落在家门口,搀扶人下娇,沈惜文羞成大红脸。
艾丽莎朝大门看了五六趟,欲说点又咽了回去,来回几次,雨化田放下书卷。
“夫人有话?”
“没什么,”艾丽莎低头一会,难耐不下八卦,“说王钰带人回来,是你说过他相亲的姑娘?人怎么样?性格怎么样?”
“左右没夫人好。”他执手相告,眉目流转浓情叫人脸红心跳。
“我自己长什么模样,我清楚。”
谁不是宝宝,被人哄也很高兴,没一小会,艾丽莎又烦恼起来,她准备的菜都按自家口味,不知道合不合人家口味。
“稍安勿躁,”雨化田拍拍艾丽莎,指着外头,两人携手进门,“人来了。”
艾丽莎第一感觉,漂亮是漂亮,好小哦,王钰是北方汉子,身材高大又壮实,他身边一站都显小。
来前王钰简要讲过,家中高堂皆在,规矩不多,但礼数缺不得,沈惜文拜服后,抬眼一见惊到,男人长相不凡,神情冷漠,女子年轻秀气,有双怪异的蓝眼珠子,再看王钰肩宽脖子粗,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偏偏就是一家子。
细声细气被称一声‘母亲’,艾丽莎片刻失神,赶忙扶人起来,刚才看着小,站到跟前,身高及她肩膀。
“你多大了?”
沈惜文娇怯怯地回道,“十四。”
十四啊..十四!!!
深呼吸一口,艾丽莎没办法直视干儿子,甚至觉得王钰有不良XP,“王钰你跟我过来一下。”
王钰心想干爹不会抽他了,突然耳朵被人拧住,“啊啊啊..干、干娘...”
高大个的猛汉子嘤嘤嘤,那场面特辣眼,余下两人面面相尬,不过尬地只会是沈惜文,当自己没做好让主母不悦,忐忑不安..留不下来被赶回去,往后日子怎么过。
沈惜文眼眶泛泪花,一副楚楚可怜,但雨化田那掀不起一点波澜,干巴巴地丢一句,“..进来。”
他压根不在乎王钰娶谁,只要他不碍事,娶头母猪也不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没想火就烧到他这。
没扛两下,王钰无辜道,“干娘..儿子...哪错了?”
“你弄个未成年!你可真够时尚,玩源氏物语养成系啊!”艾丽莎抄棍子做打,又怕人打坏了,不知往哪下手。
王钰十分配合,往地上一爬,撅着屁股,“这儿肉厚,干娘打这。”
艾丽莎打一下,这孩子皮糙肉厚打不动,“哪来的送回哪去。”
王钰揉了揉屁股,嘿,就知道干娘心疼他,说道,“送不回,她爹娘死绝了,唯一舅舅是臭赌鬼,赌输要卖她,没我出手就被卖进花街。”
这么说,干儿子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咯,艾丽莎觉得王钰有点挟恩图报,不道德,“她才十四,你大她一轮岁数,不合适不合适..你想救人也不用娶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
王钰急忙摇头否定自己是变|态,“不是,是干爹,干爹限我一月寻个老婆,我这不是没办法。”
“怎么回事?”
王钰将原委竹筒倒豆子说了干净,到后面,艾丽莎脑壳扎扎疼,雨化田压根没变过,占有欲凶地一匹,风风火火杀过来,王钰小媳妇的小碎步跟在后头,情况危急卖了干爹,这会心虚不敢抬头。
“你!雨化田,你今晚睡书房。”
雨化田眼神自王钰身上划过,后者一个激灵。
艾丽莎牵着小姑娘,态度亲切地吃了几十斤糖,“你饿了没?我做好了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吃不习惯和我说,我带你去外面吃。”
“还有呀,以后你就住这,先前没准备,明天收拾间屋子给你住,放心住。”
三百六十度大变样,沈惜文不适应,连连看王钰,王钰正接受干爹眼神洗礼没空搭理她。
从犯王钰招了,始作俑者不能轻放,当晚被轰去书房,她带着沈惜文睡一间。
雨化田静静看她,郁郁地神情搞得艾丽莎心软,不行,不能心软,他这人城府深,今天让步说不准搞出其他花样。
到新地方多少不习惯,沈惜文睡意浅突然地惊醒,床边站一人,张嘴要尖叫,被点了咽喉,怎么喊不出声,借月光看清那双冰冷眼瞳,后心凉一片。
来人对她不感兴趣,卷了另一人便出去。
没过一会,一猪头摸进来,帮她解穴,嬉笑牵扯到伤处,说话声带着丝丝声,“小媳妇,看见了?”
沈惜文点点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以后怎么做,需要我教?”
沈惜文摇摇头,又点点头。
王钰觉得小东西蛮可爱的。
艾丽莎又不是猪,一晃给弄醒了,发现身下换了一地方,三面书墙,猜也知道是雨化田做的好事。
“你这是做什么?”
“听夫人吩咐睡书房。”雨化田脱外衣,看样准备就寝,怎么可能给他上床,起脚踹出去,被抓了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