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七嘴角一抽,“瞎说啥,这半年我提心吊胆,卵|蛋|萎了,现在终于把人甩出去,你可别咒我,也别在我跟前提什么姑娘,我现在看姑娘害怕。”艾姑娘人好没错,不是他能沾的人。
邓春荣替隔了半年又聚到一起的兄弟斟了满一杯,“想起半年前,我就想起那些折在龙门沙漠弟兄..二挡头、三挡头..大档头..小崔、蛮子..”
他数了着数着,抬手掉眼角一滴泪,男人再苦流血不流泪,他们这些小锦衣卫,身怀武艺如何,没钱不会巴结人,一样要被被人踩在脚下,拿命拼来功劳被上头的人领了,心里不平也得合着血往肚子吞,没有督主赏识,他们这些人还在下面浑浑噩噩。
他们是粗人,不懂什么之乎者也,却知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所幸,督主平安无恙,西厂蒙受些许损伤,给些时日便能缓过来。
藤七想起这事恨之又恨,问道,“这赵怀安..是何方神圣?”
邓春荣摇头,“锦衣卫寻了半年踪迹全无,你可记得半年前假冒督主的小贼?”
“你说那个..”藤七长长地‘啊’了一声,可惜他回来晚督主下江南抓人去了,“督主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别说了,跑了个鞑靼女人,”邓春荣摸摸鼻子,说道,“督主心情不好,你少往面前送,回头挨罚了别赖我没顾念兄弟情不早点提醒你。”
藤七喝一口酒砸吧砸吧嘴不过瘾,抱着酒壶猛喝痛快,顺带丢给了他安心眼神,“有艾姑娘呢,春荣你放宽心。”
“哪有那么神,别吹了。”
“你走着瞧。”他眉毛抖了抖,话说这口俏皮让邓春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起一脚。
“你这副德行半年边关算白呆了,我就看你怎么倒霉。”
藤七翘起二郎腿,写了半年飞鸽传书,只有艾姑娘的直禀督主,督主未有一句回音,却也感觉的出是在乎艾姑娘的,不然也不会一到京城让赵廷接去府邸安置。
说起赵廷这人,他就气,说什么已备下房间休息?!
屁。
转头下人将他连行李一并送出来,一大老爷们脚下堆着细软站在大街上像什么话,他打不过赵廷,又不敢骂,像小媳妇一样委屈屈地捡起东西背起来,不过督主府里给他一间,再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住。
叩响值班房的门,伴着一声询问,“藤百户可在?”
—是赵廷。
邓春荣张张嘴,无声念出来人名字。
藤七的酒壶差点砸地上,“他来做什么?”
邓春荣翻了翻白眼,“快去开门。”
翘着二郎腿落回地上,酒壶一放,藤七三步并作两步,一开门就看到赵廷那张死人脸,愣在原地。
“喝上了?”赵廷看到那一桌残席,噙着笑,说话始终带着点阴阳怪气味道,“不用拘束,我只是来替督主传句话。”
邓春荣拽藤七一把,藤七大梦初醒,拱手问好,“劳驾赵公公跑一趟,敢问督主有何吩咐。”
“明天让藤七滚过来,不是咱家说的,这是督主的原话。”
这没头没脑的,藤七听蒙了,“督主让小的滚哪去?”
赵廷斜睨他一眼,“艾姑娘人地生疏,见天问藤七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能见着,你觉得你要滚哪去?”
越往下听,一股凉气打脚底蹿上来,最后一句疑问,他彻底凉了。
邓春荣捂嘴笑,叫你这厮得意,看吧倒霉了。
艾丽莎早上一睁眼,春月和她说藤爷回来了,高兴跳下床,及着鞋胡乱套件外套没走出两步,两个侍女拦下按着洗漱过,整理齐衣服鞋袜穿好,她以为可以了,又被带去桌那被盯着吃完早餐才放人。
艾丽莎打了个饱嗝,一碗粥,一笼三个银丝卷,一个煮鸡蛋,看着不多,她早上吃得少有这些就饱了,说起来第一次见过一桌子菜,不知道还以为是逢年过节。
她实在吃不下,问侍女能不能留到中午,人家说啊,不可以,就算没动筷过了时辰还是会被倒掉。
浪费比XX可耻,别人怎样她不管着,平常节俭惯了,见不得这样浪费,而且她一路吃喝没节制,肚子多了一圈游泳圈,便和春草说平常一汤一菜,再多就添碗饭,早上呢,一碗粥一个鸡蛋,一碗面也能凑合。
“藤大哥。”
这一声,藤七胆颤,他拉了拉袖口,拱手问好,“艾姑娘,这几日住的如何?”
艾丽莎歪头看他,衣服换了,青绿色,腰里挎着刀,人看精气十足像换了个人。
“你找到工作了?”
“找着了。”
藤七心有顾忌,说话不像平常随意。
“什么工作呀?”
“锦衣卫。”
艾丽莎懵然转惊喜,然后狂喜,近乎尖叫,“天啊,锦衣卫,你当锦衣卫了。”她激动不知如何,原地蹦几下,笑的合不拢嘴,怕失了礼貌她捂着嘴,甜脆声音透过手掌,“藤大哥,你是锦衣卫了,你好厉害!”
“藤大哥,等我找了新住处,我做一顿好的给你庆祝,”艾丽莎盘算菜单,藤大哥喜欢大块的肉,这个多备两碗。
“不敢劳烦艾姑娘。”藤七不着痕迹退了半步,他再厉害也是越过督主一根手指头。
“不麻烦,”艾丽莎捂着嘴,等激动感觉下去一些,嘴巴没咧那么大才放下来,说道,“你要觉得麻烦我了,回头按锦衣卫打扮让我画一幅咯。”
藤七没忘来时面见督主,那一眼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心不在焉,艾丽莎以为他心心惦记锦衣卫的事情,催促他快些回去办差,从后院出去里衣湿了一层,脚步都是虚的。
赵廷在垂花门站着,双手拢在袖内,似笑非笑,“还在站这做什么?督主不留饭。”
藤七擦擦额头上虚汗,无奈苦笑,“赵公公,您老别挤兑我,这半年我太难了,要自然,不能让人起疑,您是不知道艾姑娘,她见多识广,一般人骗不着她。”
赵廷静静听他说完,大发慈悲放人。
“咱家省得,快走吧。”
转过天,赵廷拟了几处,花了两天,和艾丽莎将住处敲定,一个小院落,两间青瓦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子有前主人种过花草,时间太久了变成一堆杂草,格局与她杏林镇住的院落相仿,一看相中了。
中间多得赵廷帮忙,房价用一百二十两拿下来,这个价在京城太良心,之前手头卖房的钱、替人画像赚的钱和金珠子兑来的钱,支付完买房钱剩八十多两,拿二三十两修葺,余下五十两生活开支和水墨纸笔费用,钱包一下子缩水好多,也有努力赚钱的动力。
艾丽莎付完钱和税,拿着新出炉的房契,开心极了,“赵廷谢谢你,能这么快找到房子,多亏有你。”
“只是恰巧有朋友出售,”赵廷谦虚一番,说道,“这房子闲置许久,还需修葺添置些家具,等小人一一弄好,姑娘再搬进去。”
“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吧。”艾丽莎十分惊讶,这家人对她好过头了吧。
“我家老爷从藤爷那听了姑娘身世,怜惜姑娘孤身一人不容易,多番叮嘱小人仔细着,府里又少有客人来住,您和藤爷一来府热闹些许,下人也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又怕怠慢贵客,都比照最好的来,中间闹了点笑话,想必姑娘感觉到奇怪之处了?”
艾丽莎脸一红,世上还是好人多,她这被迫害心态要不得,瞎想什么,回去得检讨了。
“你家老爷喜欢什么,你看我要做什么才能谢谢他。”
赵廷说道,“姑娘做什么都行,重要的是姑娘的心意。”
艾丽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这会水果新鲜品种多,做个水果派,没人能拒绝甜食,而且秋高气爽留的时间久,不知道厨下有没有烤炉,可是想起要做黄油,就麻烦或许人不喜欢吃呢,刚好她最近在尝试颜色光影运用,要不画画?
赵廷看她想地认真,笑了笑,“回去小人会把修葺房子和添置物件那些费用列个清单给姑娘,如果有额外添置和小人说。”
“赵廷你真好。”
几日相处,艾丽莎发现她的毛病越来越重,见着谁总会下意识比照雨化田来,雨化田多高,雨化田喜欢什么,雨化田讨厌什么,雨化田笑起来样子,不对,他不爱笑,她都没见过他好好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