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轻歌言语中的不满,云溪皱了皱眉:“轻歌,少说胡话。”纵使他心底也有百般滋味,此刻,也不得不下意识的制止轻歌继续胡言乱语。是啊,他成仙多年,纵使不常参与天界事宜,也从未曾料到天界做事竟这般决绝。这次下凡所见仿佛一道重击,一点点敲碎他心中对于仙者的认知。
“我说的是不是胡话,你不是心里很清楚吗?这般作为,也配得上天帝称号?真是荒谬。”胸中无限愤怒的轻歌措辞更加激烈,说完,狠狠踢了脚下的泥土,又有些犹豫的开口:“不然我们……反正已经使了灵诀……”轻歌言词闪烁,却又下定决心一般,眼神一定便要将刚才的话仔细说来。
与之相处多年的云溪又怎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未等轻歌说完,便快速的反驳:“够了!这次下山就到此为止,小石头的娘亲已经安葬好了,你我即刻启程回山上。至于灵诀的事情……”云溪顿了顿,继续道:“灵诀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却不曾想这番话瞬间点燃了身边人的胸中怒火,轻歌眼中充满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云溪,她以为他心中跟她想的是一样的。
“云溪,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要是一走了之了,小石头该怎么办?那些村民又该怎么办?你明明知道我们可以帮他们的,为什么不管?”
“那又如何?你别忘了,三界规定,我们不得干预人间的事物,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这些人的命。”说出此番话,云溪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呵?命?因为一人之错,荒唐的惩罚上千人,这是他们应得的命吗?还是只为了满足天帝那自己要命的虚荣心!”听见云溪的话,轻歌此时已经有些失控了,她没想到,云溪竟然如此冷漠无情。明明,明明云溪在她心中是温和又善良的人。而此时,不知是不是上天的那位也听见了轻歌的咒骂,天空中突地传来一声天雷。连正在哭泣中的小石头也被猛地吓了一跳。
听见雷声,云溪心中一紧,想要阻止轻歌的话,思索之下,对着小石头伸出手,欲将小石头与两人之间的记忆消除,可就在他伸出手的一刻,却未看见,身旁的轻歌眼含怒气,手中青光快速凝聚,口中默念,瞬间一道青光激在云溪脖颈处,而眼前的云溪只来得及一声闷哼出口便晕倒在地。见此情景,轻歌咽了咽口水,仿佛松了一口气。
再见一旁的小石头,仿佛被眼前人的动作有些吓到了。
轻歌看了看一旁的小石头,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小石头,你还想整天挨饿吗?”
小石头看着眼前的姐姐,眼中又似有泪光闪烁,弱弱的说了句:“小石头不想。”随即,又抽了抽鼻子,想将快要落下的鼻涕憋回去。
轻歌看着眼前的人叹了叹气,说道:“罢了,你我既然相遇,那就注定我不能坐视不管。”随即又对小石头说道:“小石头,你能帮姐姐一起将哥哥带回之前的庙里吗?”
三人一路跌跌撞撞的下了山,走回了之前的土地庙中。由于轻歌下手重,云溪又无防备,一直到了庙中,也没有一点醒来的痕迹。
将昏睡中的云溪靠在柱子旁,轻歌对着小石头说道:“小石头,你帮姐姐看着云溪哥哥好吗?如果他醒了,你就告诉他……告诉他我去领罪了。”
小石头瞪着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人转身欲走,双手下意识的拉住女子衣摆。
轻歌转身,忍不住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别怕,等会儿,你就能回家了。”说罢,似是不舍,又似是决绝般的伸出手,一咬牙,将手中的金光往昏睡中的人打去。也亏得之前她和胡夙爱在山上捉些小神兽玩,身上便一直备着缚仙索,没想到此刻竟然用在了云溪的身上。
临走前,轻歌深深地看了眼云溪,在心底默声说道:“对不起,云溪。”
什么天道王法,她,不管了。
轻歌径直走向安阳村,入村后,那些之前被她击倒在地的村民还躺倒在地。轻歌仔细地在村中走了一圈,发现剩下的村民不多了,约莫也就十几二十人,大半还躺在了小石头家门外,这些人无一不是衣衫褴褛,满身血腥味。而那些房屋中或多或少都残留着森森白骨,可见,生前是硬生生被当做食物啃食而亡的。
轻歌站在空地中,闭眼,回想自己曾在书中看见过的灵诀。虽然在山上时,云溪老是嫌弃她不勤加练习,但她闲暇时,却将藏书阁的书籍几乎翻了个遍,因此,大部分的东西她还是能想起来的,只不过平时因着有云溪在,她懒得动罢了。却未曾想,她曾经无意中看见的书,在此刻竟然能够帮上忙。
闭眼的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心无旁骛。轻歌不甚熟练的依着脑海中的记忆,双手掐诀,柔和的青光如烟如雾在她的四周蔓延开来,轻歌口中念道:“魂兮魂兮何所归,奈何桥旁走一回,爱恨嗔痴如烟散,此间逝者皆轮回。”随即身上青光更甚,忽地蔓延全村,随着女子口中的一声淡淡地:“去吧,都去轮回吧。”那些地上残余的尸骸,此刻被青光附体,不知怎地,竟渐渐变至透明,最后化为尘埃,归为尘土。
见此情形,轻歌舒缓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用往生诀,还好成功了。接着,待青光散尽,便又是第二个灵诀出口——清魂诀。这道灵诀不似往生诀般柔和,青光细微,但又有力地快速从轻歌手中弹向四面八方,方向正是之前被轻歌击倒在地的村民。
随着清魂诀的使出,地上村民原本沾染血腥的外衣渐渐开始褪去颜色,随即,有人缓缓醒来。轻歌看向已逐渐恢复清明的村民,看来起效了。这是清魂诀的作用,能使人凝心聚神,四根清净。
地上的村民逐渐醒来,看见自己莫名奇妙地躺在地上,相互搀扶着或坐或站,看了看四周,记忆慢慢恢复,有人似乎想起了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开始痛哭出声。变化不过片刻,有人开始相互抱头痛哭,有人跪倒在地忏悔自己所作所为,有人愤怒地开始咒骂天地不仁……
而他们不远处站着的女子,此刻身旁青光缭绕,已然开始了自己最后一道灵诀。村民们并不知道女子口中正在念着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天色开始变暗,乌云逐渐密集,风也突然开始刮了起来,远处间或有雷电的光亮微闪。
有村民开始颤抖着声音喊道:“刮风了,这是……这是要下雨了……要下雨了……”随即身旁的人也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哭喊着跪倒在地:“仙人……是仙人救我们来了……是仙人……”
而此刻天边的雷声渐近,风刮地愈发凶猛,随着轻歌口中念出最后一句:“……雷雨至,万物生。”有丝丝雨点缓缓地从乌云密布的云层坠落,一滴……两滴……三滴……跪地呼唤地村民抬头,激动地看着天空,声泪俱下地惊呼道:“下雨了……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停止动作的轻歌,仰起头,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雷光,脸色因为灵力的过度使用显得有些苍白。她伸出手,似要接住正在缓缓降落的雨滴,因着风大,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已,下一刻,雷声渐大,雨点变大,开始愈发疯狂的落下。轻歌嘴角一丝鲜血溢出,终究,她不是掌管云雨的龙王,想要降雨就必得耗费大量的灵力。
一道惊雷猛地击在附近的山坡上,同样惊醒了被困在土地庙中的云溪。轻歌看向远方,心沉了下来,想必天上的诸位,已然是被惊动了。
而这这边的云溪猛地醒来,正想动作,却发觉自己正牢牢地被缚仙索捆着,再望向庙外,已然乌云密布,风雨俱来。心中焦虑的云溪思及此前轻歌的言行,不由得大喊出声:“轻歌……”无奈,此刻自己被缚仙索敷着,动弹不得,云溪思索片刻,大声唤出土地神,威胁之下让他帮自己解开了缚仙索。
而当云溪不管不顾一个灵诀瞬移到安阳村时,便只见着轻歌闭眼站在雨中,四周村民兴奋高喊的情景。一瞬间,云溪只觉自己惊到头皮发麻,轻歌是怎么做到呼云唤雨的?这一切,又该有怎样的后果?
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轻歌,扬起手就要似平时轻歌犯错打她一般挥下,此时,却见轻歌睁开双眼,清澈的双眼盯着他,轻轻地说了句:“云溪,你来了。”见此情形,云溪的手颤了颤,终是不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