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贴着心口放着,她的香气在四周萦绕着,魏谦心满意足,那些烦恼焦虑暂时都抛下了,隔着薄薄的被子,他找到她手的位置,将自己的手也放上去,伏在她床边,很快就睡着了。
许久,顾惜惜睁开眼睛,看看他安静的睡颜,笑意中夹杂着苦恼,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是他肯听劝,好好地送她回家,就好了。
天色刚蒙蒙亮,魏谦突然觉得手底下的人微微一动,顿时清醒过来。
顾惜惜已经坐起来了,披着外衣,一只手抬起来拢着头发,看见他时偏过脸去,道:“我要起来了,你先出去。”
魏谦自然是不想出去的,磨蹭着往她身前凑,伸手就要抱她,顾惜惜将他一推,嗔道:“别闹,又不曾洗脸,又不曾漱口。”
魏谦只得站起身来往外走,忽地想起来,忙又回头问道:“是不是洗了脸漱了口,就可以抱一下?”
顾惜惜嗤的一笑,道:“休想!”
魏谦只得怏怏地出去了,唤了水洗脸时,眼看丫鬟捧着巾栉等物往里间去,只恨自己不是丫鬟,不能亲手服侍她。
洗好后又等了一会儿,眼见丫鬟端着水出来了,料想顾惜惜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连忙走进去,就见顾惜惜坐在镜台前梳头,从镜子里看见了他,便问道:“奇怪,怎么有一绺头发特别短,怎么也梳不上去。”
她自然知道是他偷偷剪下的,无非是想逗他一下,看他如何回答。
魏谦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是我剪的。”
他从胸前的衣袋里取出那条发辫给她看,又道:“我们两个的头发,我编的。”
顾惜惜有些意外。他是偷偷剪掉的,她以为他会瞒着她这件事,没想到他全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对她这样坦荡,倒让她生出一丝希望来:再好好跟他说说,他应该会放她回家吧?
她摆摆手让丫鬟退下,自己对镜挽着头发,又侧过脸来问道:“退思,昨夜你去哪里了?”
“陛下召见。”魏谦走近来,从妆奁里拣了一个梳子,想要帮她梳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最后只好站在边上,拈起她一绺垂在肩头的头发,慢慢地在手指上绕着,道,“我想请陛下给咱们做媒人,陛下没答应。”
顾惜惜再没想到他竟然是为这事出去的,脸上一红,心里却暖暖的,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便道:“你深更半夜的,竟然去跟陛下说这些事?”
“惜惜,”魏谦俯下身,脸凑到她近前,嘴角便耷拉了下来,“陛下不肯答应,可除了陛下,我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去说媒。”
他在京中几乎没有任何亲朋,被燕舜拒绝之后,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合适的人物可以办这件事,若是拖着,他是等不及的,若是随便找一个,又委屈了她。
顾惜惜脸上越来越热,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大。他这么重视这桩婚事,竟然要请皇帝做媒,那么好好跟他说说,他会放她回去的吧?
她抬头看着他,轻声道:“退思,媒人什么的不打紧,你让我回家去,我跟我娘说,她会同意的。”
魏谦很快答道:“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
“太危险。”魏谦简短地答道。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到我家去帮着护卫,”顾惜惜耐着性子说道,“我以后会更小心谨慎,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可无论她怎么说,魏谦只是不肯,顾惜惜失望之下,板着脸问他:“你是一定要把我关起来吗?”
“惜惜,”魏谦握住她的手,声音恳切,“我得守着你。”
顾惜惜把手抽出来,把缠在他手指上的头发也解下来,转过了脸:“我不喜欢这样。”
魏谦想去抱她,被她推开了,魏谦执拗着还是抱住了,轻声哄她:“惜惜,外面太危险,我不能让你走。”
看来,是没法子让他改变主意了。顾惜惜心里难过,本来不想理他,忽地瞧见他右边脸颊上有两条浅浅的红痕,似乎是擦破了皮,忍不住又问道:“你脸上怎么了?”
魏谦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道:“陛下发脾气,冲我扔了砚台。”
顾惜惜顿时忘了别的事,忙忙地扳过他的脸来看着,口中问道:“为什么发脾气?你擦了药不曾?除了这里还砸到了哪里?”
魏谦乖顺地侧过脸给她看,轻声道:“我杀了梁牧。”
顾惜惜大吃一惊,脱口说道:“你这个疯子!”
跟着却又焦急起来,忙忙地追问:“有没有人被人发现?陛下怎么说?你准备怎么办?糟了,怀山长公主最是看重梁牧,她肯定能猜到是你,这可怎么办?”
“没事,”魏谦心里暖洋洋的,用脸蹭了蹭她的手,“陛下骂了打了,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顾惜惜又紧张起来:“陛下还打了你?打了哪里?”
“砚台砸了一下肩膀,”魏谦拥住她,轻声道,“陛下还踢了我两脚,不过都不疼。”
顾惜惜摸着他的右肩,又不敢用力,又不好扯开衣服,只得问他:“是这里吗?上了药不曾?”
魏谦自己把衣服扒开了,露出肩上冷白的皮肤,肩胛骨上一块红,是被砚台砸的,他看了一眼,道:“蹭了一下,不用上药。”
顾惜惜下意识地想躲,却瞥见那块红痕边上,几条纵横的旧伤。在梦里她见过的,他身上有许多这样的伤痕,在梦里她不曾问过,此时却忍不住问道:“那些伤疤,是怎么回事?”
“以前习武时留下的,”魏谦并不想多说那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十年光阴,忙地拉上了衣服,“早就不疼了。”
“还是上点药吧,”顾惜惜不放心,“红了一大片,就怕有暗伤。”
魏谦受过那么多伤,自然知道这么点红没什么要紧,但转念一想,若是她亲手给他涂药呢?心尖上顿时热辣辣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顾惜惜,轻声道:“好,那你给我上药。”
顾惜惜拿着簪子,用簪挺把药膏薄薄地摊开一层,看了又看,确定没有遗漏了,回过脸向魏谦说道:“还疼吗?”
她涂药的时候,魏谦便一直看着她,她低着头,脖颈弯成一个美妙的弧度,睫毛眨呀眨的,目光专注又温柔,他的心早就漾成了一汪水,伸臂圈住她,低低说道:“你别走,我就不疼。”
顾惜惜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睿思殿中。
明浮玉服侍着燕舜穿上中衣,道:“我想了又想,魏统领这个媒人,还是我去做吧。”
燕舜道:“他自己不肯,理他呢。”
“除了陛下和我,他还能找谁?”明浮玉笑了下,“趁着大长公主还在宫里,我先去提一提。”
外间传来李复的声音:“陛下,怀山驸马求见!”
看来,是梁牧的事发了。燕舜扣上领口的衣钮,有些疑惑:“怎么是他来了,怀山呢?”
作者有话要说:魏谦:头发拴一起,人就跑不了。
魏谦:撒娇撒的好,人就跑不了。
魏谦:嘤嘤嘤。
第64章
明浮玉迈步走进慈宁宫中, 抬眼一看,晋阳大长公主陪着太后当中坐着,罗氏侍立在旁, 一看见她进门,三个人的目光都追了过来, 太后便开口问道:“惜丫头的事, 陛下怎么说?”
明浮玉近前请了安, 微笑着看向晋阳大长公主:“姑祖母,我来给你道喜呢。”
晋阳大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沉着, 含笑问道:“不知我有什么喜事?”
“魏统领特地请托了陛下, 向惜妹妹提亲, ”明浮玉款款落座,道, “陛下命我来做这个媒人。”
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昨夜她们连夜入宫,原本就是无奈之举, 拼着不要名声, 也要把顾惜惜接回家中, 没想到皇帝竟然偏心到这种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替魏谦做媒。
晋阳大长公主心里有怨气, 便也没有客气, 淡淡说道:“只怕这桩喜事,惜丫头高攀不来。”
太后原本就在等着看她的态度, 此时见她还是不愿,便也没开口,只是默默坐着。
明浮玉神色依旧,温声说道:“姑祖母, 魏统领对惜妹妹一片真心,两家原本就有旧约,而且魏统领也说了,他情愿入赘。这样的人品身份,这样的真心实意,也算是难得了,姑祖母,侯夫人,有陛下给魏统领做担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