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儿过谦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晋王’,明日朕会在百官面前宣布太子的罪证,还有你的功劳,你先退下,朕乏了。”
“是,父皇。”
慕清沣走后了许久,皇帝却还在一片怔愣之中,方才太子的那番对“父亲”两字的求索,令他心情复杂。
其实他对他自己的这些儿子,二十几年来,确实没有对哪一个真的倾注过太多的心思,他甚至已经记不得他曾经给老三慕清朗唱过什么歌了,其实慕清朗从小也并不深得他的疼爱,只因他的娘亲确实太像崔锦素,她人又卑微胆小无争,只因怕她在这深宫无法存活,他这才多少临幸几回,算是给那些拜高踩低的妃子们一个警告,可是,即便那些妃子没有动手,她最终也是让皇后害死了。
那时,慕清朗也才四岁左右吧,他为了慕清朗的安危,这才将他送到九月山庄去学艺的。其实那时候送他去山庄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出于疼爱,只是不忍他像他娘亲一样遭受皇后的毒害而已。
二十几年了,儿子们都长大了,都学会了枉顾人伦,开始手足相残了……
其实,对于慕清沣今晚所谓的救驾,他是不信的,只能说他比太子更加高明而已,他的突然反水出卖太子,分明就是想借他这个父皇的手,除去他的这个二弟……
慕仲卿揉着眉心,喉间哽咽,他心中真的悲痛不已,从今晚开始,他其实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
……
慕清朗与宁无忧一行人离开客栈之后,明明越往前走,便越接近他们的家园,可是他们却并未着急赶路,反倒放慢了脚步。
走在山中官道上,慕清朗只要遇见一个有趣的地方,比如一个湖,一个亭子,一面瀑布,他都会停下,从马车里抱出儿子,再与宁无忧前去欣赏一番。
于是,明明三四个时辰即可抵达京城,生生让他们又用了一日的时光来行走。因此,回到离别一年多的慕王府时,便又是日暮黄昏了。
一到慕王府,便又见到了四皇子慕清澈,五公主慕清欢,还有凌逸等人,一年多未见面,大家便有说有笑地入到府内。
一进家门,宁无忧才发现前厅摆满了酒菜。
“三哥,三嫂,请快快入座,四弟我今晚将咱们酒楼的厨子们都叫来,为的就是给你们接风洗尘来了。”
慕清澈还是扯着他豪爽的嗓门,招呼着他的三哥三嫂。
宁无忧真的让慕清澈的热情感染了,她实在太感恩慕清朗有这样一个宝藏似的弟弟。她的旁边则坐着的慕清欢,却是对她的儿子非常喜爱,她都将乳娘安排坐到她的身旁了。
就在几个人欢天喜地地吃酒说笑的时候,门外传来几声尖细的叫喊,“皇上驾到。”
原来热闹非凡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便都反应过来,纷纷离席,正准备下跪迎接皇帝的时候,却不想,皇帝的皂靴已经踏入众人的眼前,他朗声说道,“你们继续,都不必拘礼,我来看看我的小孙儿。”
皇帝在上首位置落座,慕清朗为他斟酒,宁无忧则抱着孩子走到他的面前。
“父皇。”
“这是我的孙儿?长得可真像阿朗小时候。”
皇帝从慕清朗手中接过孩子,借着敞亮的烛光,他爱不释手地将孩子环在他的怀中,同时两眼专注地看着他的孙子。
“你们给我孙儿取名字了吗?”
皇帝笑呵呵地问道。
慕清朗与宁无忧却相视一下,听皇帝这样一问,他们这才点一下自己的脑门反应过来,是啊,他们的儿子到如今都还没有名字呢,可他都已经近周岁了。
“回父皇,不曾取名。”
慕清朗笑得有些不自然,而宁无忧看着烛光照映下的儿子,就对皇帝说,“不如请父皇为我们的孩子赐个名字。”
皇帝觉得她的提议也是可行,后又想想,便摇着头,说道,“虽然我很想赐名,可你们是他的父母,且初为人父人母,我怎能剥夺你们给孩子取名的权利呢?”
两人听闻,想想也是,不由对着孩子思索起来,慕清朗看着敞亮的烛光,环顾着几个亲人在座,满溢着家庭的温情,不由说,“就叫慕昱吧。”
“很好,就叫昱儿。那就说这是皇祖父赐给你的名字吧,张公公,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慕王妃于去年产下一子,朕赐名昱。”
“是,皇上。”
皇帝抱着他的孙儿,由着孩子对着他的龙袍好奇地这里点点,那里戳戳,突然觉得气氛太安静了,便抬眼,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拘束啊,都吃菜喝酒啊……”
他虽然劝着大家,可是几个后生却都没有行动,只是看着他,似乎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突然抱着个孩子,确实是给人面目一新的感觉。
大约又坐了一会儿,皇帝这才将孩子递给慕清朗,自己起身离开了慕王府。
皇帝走后,几个人又开始活跃起来……
后来,夜有些深了,除了慕清欢在慕王府住下,其他人便都离开了……
一番梳洗过后,宁无忧侧身看着儿子睡下了,就在她心底隐隐期盼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处滚烫的热源,她的内心便是止不住地颤动着。
“阿朗……”
她嘤咛出声,向后仰去,颤抖的身子便紧紧地与慕清朗热烈地贴合在一起……
自新婚后不久便有孕在身,再到如今两人终于可以热烈地身心交融,他们彼此已经等了近两年。
“忧儿,我想你。”
“阿朗,我爱你。”
慕清朗热切的亲吻沿着她的颈侧,她的耳垂,她的锁骨,她的香腮,最后抵达她的红唇……他含着她的小舌极尽缠绵极尽绻缱……直到,他的呼吸急促,身体紧绷,便将她打横抱起,来到窗边的卧榻。
两人急促的呼吸环绕在彼此的耳中,显示了彼此心间无比的渴望,于是,给对方宽衣解带的手,便止不住地颤抖着……
一夜旖旎,满室欢愉。
到了五更天,天色微明,慕清朗神清气爽地起身,准备更衣,然后上早朝。
虽然身体疲累,宁无却还是亲自起身为他盘扣子,为他扣腰带,为他梳头,为他盘发,并为他截上发冠。
自边关回来,她发觉她更爱眼前这个男人了,她更加依恋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两人已经近两年未曾像昨夜那般欢畅淋漓了,自然,她为他更衣梳发的时候又能听见彼此呼吸绵长……
两人又在房中拖延了许久,直到他惊觉他再不出去,早朝就会迟到了,他这才匆匆离去。
攘外安内(三)
气势恢宏的太和殿广场,慕清朗着一身玄色朝服,正准备步上台阶,却听见前头的慕清沣转身,对着他溢出满脸的喜色,叫了一声“阿朗”,接着又赞许地说道,“三弟果然神武,为我南越夺回玉门关,可喜可贺。”
“哪里,大哥过奖了。”
慕清朗神色淡淡。
他实在不想与他过多交集。
如若不是见识过慕清沣的手段,如若不是因为他手头,还欠着关良将军的一条命,还有因为他的里应外合,造成玉门关以及诸多南越百姓的流离失所,慕清朗或许会接受他这笑得纯良无害的主动示好。
可是,自从这些事发生之后,他再也不想与保持所谓的“兄友弟恭”的场面,只因为,他这个大哥,比太子更恶毒千倍。
因此,对于慕清沣的热烈称赞,甚至主动上前要揽住他的肩头,慕清朗淡淡回应,并顺势与他擦肩而过,以回避他过份的亲热。
他很想问他的好大哥,关良将军的性命,那些丧生于西域联军铁蹄之下,成千上万的南越军、民性命,该如何清算?
而慕清沣见他这般主动与他拉开距离的行为,神色未变,依然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好大哥。
步入金銮殿,当慕清朗昂藏的身姿出现在百官面前时,他们的神色遽然一变,然后大多数人的心下开始惴惴不安,毕竟,他们曾经从太子从大皇子口中听闻,慕王早已通敌叛国,逃往西域。
那时,他们都已在心里默默站队他们一向看好的太子,毕竟与这个慕王也甚少交集。
然而,今早又得知慕王不仅重新夺回玉门关,并将国境线向西推进几千里之后……而太子却又因为逼宫毒害皇帝,已经被投下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