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朗并不落后于他,嘴角勾出冷嘲的微笑,“蔚将军似乎胜券在握,只不知,谁给你这样的自信?”
蔚城枫转过脸,头一次认真地打量着慕清朗,见对方也昂首直视回来,这才收回目光,收起身上的威严,“不管之前如何争执,这次还是感谢你助我缓解南边压力,只是这样轻易得来的胜利我不要。再说,我只想宰了龙椅上那只老狗。不如,我先退出北越疆土,你退出你我和忧儿之间的三人局面,如何?其实你最初并无意忧儿,你只想通过通州夺取北越,你只想当北越皇帝,你把忧儿还给我,到时,整个北越所有未出阁女子都是你姓慕的”
这样诱人的条件,还有蔚城枫难得一见的诚恳,慕清朗却并不为所动。他的嘴角嘲讽愈深,“蔚将军自以为是的毛病何时能改?果然年纪越大,人越固执。我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退出北越疆土之后,你就更配不上忧儿。连自己立锥之地都没有了,你何来底气保护忧儿?”
蔚城枫眼角眯起,略去他脸上的嘲讽,“不要动不动就展现你可怜的高贵,我蔚城枫出了北越,同样游刃有余,你退不退出?”
慕清朗摇着头,不再嘲讽,却显现出比嘲讽更深的慈悲,显得很怜悯,“蔚将军这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双管齐下,真不知把忧儿的心置于何地?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两情相悦,够了吧?恕难从命!”
慕清朗的一句“她喜欢我”终是将蔚城枫刺痛,他突然呼吸急促,伸手就要扼上慕清朗的脖颈,而慕清朗也正准备还手。
这时,小径上传来宁无忧和身旁人的轻轻的说笑声。
蔚城枫见状,急步上前将宁无忧抱起转身就走,宁无忧并不挣扎,只是掀开红绸布,向着身后唤了句“阿朗”,她的这一声低唤,虽然轻微,可听在蔚城枫耳中,却仿如千斤大锤,重重击打着他,令他感到无力。
“蔚城枫你放开忧儿,你抢走忧儿的身,她的心却在我这”
蔚城枫脚步一顿并未放下宁无忧,后头是慕清朗的声音,“忧儿与你自小有情我不否认,我也感谢你疼她宠她。如今你舍不得她走,我也理解。可是,我只想问一句,如果你觉得你还有理由不放手,我无话可说。”
“宁夫人宁无双遇害,忧儿如失群孤雁在夜间哀鸣梦魇,你来安抚了吗?她在林中险些中箭遇袭,你来救人了吗?她被赫连平卖到青楼,险些失身受辱,你出现了吗?她初次掌管校场,许多人等着看笑话,你来帮她了吗?等等,这些是劫数也好,是考验也罢,请问,若是我袖手旁边,你的青梅还能好端端地在你面前粉饰太平?”
“优儿对我是以身相许也好,两情相悦也罢。自从遇见我,她这一生只能以我的姓氏过门。”
蔚城枫愣住了,是啊,我在哪里呢?我在想着复仇大业,我在忙着掠夺资源,我要送给忧儿一个最尊贵的礼物。
可是,对她来说,最尊贵的礼物其实是最及时的保护和给她最体贴的安慰。
蔚城枫突然失神,之后连慕清朗掷地有声的宣布主权,他都不曾听见。
秋瞳提着裙摆,从后头疾步而来,向慕清朗使个眼色,示意他将宁无忧接走。
宁永峻得知蔚城枫并未抱走自家女儿时,赶紧奔去门口阻止,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让秋瞳冒充无忧嫁给慕清朗,反正两人盖着红绸布很难辩认,而且他还让秋月先把无忧带出去,这样就能遇到先进门的蔚城枫,可谁会想到,慕清朗这厮竟然熟门熟路地进了宁府,与蔚城枫同时见到无忧。
不行,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忧儿嫁到那该死的南越去。他走得满身是汗,却终究迟了一步。
他刚刚抵达门口,却只来得及见到自家女儿与慕清朗同乘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女儿的新娘服衣袖裙摆随风摇曳,仿如一只展翅而飞的彩蝶,随风蹁跹而去。
“素儿,我有罪。我没有看好咱们的女儿,让她去了你的伤心地”
宁永峻心中闪过对崔锦素的歉疚,不过片刻之后,他才对着身旁的青衣卫大吼,“还不去追!若追不回,提头来见!”
可是,那些从来有令必应的青衣卫们这次却不为所动,只是齐刷刷地向他拱手,“我等奉主子之命保护宁府的期限已到,即刻告退,望宁将军保重!”
不等宁永峻有所表示,青衣卫的身影早已隐入南越迎亲队伍之中。
与他同赴红尘约
赤马飞驰,宁无忧的心情却并不如身下飞扬的马蹄,一路奔跑得欢畅。
虽然是名正言顺地在和亲,可是她却感觉像是与慕清朗在私奔,这一路,她一直闭着眼,双手颤颤揽住他的劲腰,不敢回望来时路。
许是感觉她的异样,慕清朗停下,紧声问道:“忧儿,可是身上不舒服?”
宁无忧闷声回道:“阿朗,你说我是不是在跟你私奔?我真担心我爹会派兵将我捉回去”
原来是小家伙担心这个,慕清朗也顿时放松,扬眉而笑:“嗯,你确实在与我私奔。凡是不被娘家父母祝福的爱情,都是一场私奔”
“不过,忧儿,我们是彼此的良人。相信,这场私奔,你我永生难忘!”
慕清朗舒朗的笑意鼓舞了她,宁无忧不由挑开红绸布,凝视着身前的他。
慕清朗也同时俯身回望,见他的小妻子素日青涩的眉眼,今日却变得娇媚,忍不住将她抱回身前,捧着她的肩,棱唇热切地印上她的红唇,许是太久未曾这样亲热,又许是这山间美景美色令人沉醉,宁无忧双眸紧闭,双手攀住他的脖颈,任他在她的口中恣意翻涌,两人气息交缠,喘息萦绕,彼此忘记此时身在此山中……
直到,身后又有马蹄接近,同时传来掩不住的笑声阵阵:“哇,此时风月正情浓嘛!看来某人快憋出内伤了,都等不及了哈”,接着一片哄笑之后,慕清澈戏谑的笑声跟着煽风点火,“哦……哦,眼前虽是少儿不宜。不过三哥三嫂请继续,阿澈不怕长针眼。”
人群里笑声此起彼伏,感染了羞红脸的宁无忧,可是慕清朗却及时将红绸布遮住了她,这才回头朝着凌逸、慕清澈等人白了几眼,抹下额上的汗,继续催马上路。
到了慕清朗的宅子早已是华灯初上,因她的满头珠花和红绸布早已不知遗落何处,因着夜色的掩护,她让他抱着,巧妙地躲过他府中的一双双眼睛,提前回到他那布置得到处一片红的房中,那里早有喜娘候着,很快又将她盛装,这才又让他抱着去了前厅。
“阿朗今日笑得很是灿烂”
“阿朗倒是很会疼人,素素的千金有福了”
宁无忧刚刚站定,在低垂的红绸布之下,耳畔传来的是皇帝慈爱的声音,以及他身旁一个妇人轻缓柔和的声音,想必她就是皇后。
宁无忧并未见过皇后,不过,从她方才说话的声音里感觉,皇后一定很随和,很容易亲近。
这时,司仪开腔宣布拜堂开始。
“一拜天地”
宁无忧有些紧张,一双小手正不知如何安放之际,却适时地落进慕清朗的大掌之时,令她感到安心。
由着他的牵引,她与他双双向天跪拜,这时,红绸布之下,她的双眼无声蓄泪,娘亲,看到了吗?忧儿终于牵手良人,与他向您跪拜。
可能是感觉她的不自在,她的肩头又教他搂住。耳边是慕清朗歉意地笑着说:“忧儿一路颠簸,确实累了”
皇帝听闻立即说,“那就快快拜完送入洞房”
“遵命,父皇”
“臣妾竟看不出,原来阿朗是如此会疼人的,皇上你看,他这才成婚,就如此爱护妻子,看来,臣妾回头也要说说咱们的泷儿”
“泷儿同他的太子妃也是琴瑟和鸣”
“是啊,咱们泷儿与他的太子妃也是很恩爱”
“想必,泷儿会是父皇的得力助手”
原来,上次青楼里,差点将她侮辱的太子慕清泷是皇后所出。皇后不说则已,一说这就让宁无忧心下冷笑,如若太子真如帝后所说与他的太子妃实在恩爱,会是皇帝的得力助手,可他又怎会在青楼里,随意霸占欺侮别人?
看来,若不是太子装得很好,就是皇帝的眼珠蒙了尘。
宁无忧心下失望,耳边都是皇后轻柔的话音盘旋着,这时,场面静了下来,司仪看着帝后相敬如宾地谈论着他们共同的儿子慕清泷,似乎不敢打扰,迟迟没有念出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