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有王怀南在背后撑腰,她的业绩能有这么好吗?说来说去她不就是比我们多了一个王怀南?没了王怀南,你看朱琴还会不会这么照顾她。”
倪晨听着几个人在里面七嘴八舌地议论,她早知道这帮人平日里就喜欢嚼舌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成为他们话题的女主角。
“沈昕,你怎么不进去?”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里面的人惊恐地回头,看见倪晨就在门口,猛地收了嘴。气氛瞬间僵硬了,他们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打着马虎眼从倪晨身边走开了。
倪晨默不作声地待在茶水间内煮咖啡,莫名觉得好笑。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成为八卦舆论的中心,原来在他们眼里,她在工作上能有今天的成就,竟然也不过是因为王怀南的喜欢罢了。
真是可笑,只是因为一个人若有似无的喜欢,就把她整个人都否定了。
谢尔东坐在副驾驶,了解了周宴北与倪晨在王怀南面前演的那出戏的来龙去脉,想笑又不知道该从何笑起。
周宴北对倪晨的关心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如果换成以前的周宴北,除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外,压根儿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明白周宴北为何非要跟倪晨扯上关系。
照理说,因为沈昕的关系,周宴北不该对倪晨动其他心思,他着实有些看不懂周宴北了。
“你跟倪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谢尔东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地问道。
周宴北看样子没有要与他深谈的意思,表情很惬意,谢尔东怎么看周宴北都觉得他无比古怪:“你该不会已经忘了你回国的目的是什么吧?”
“你那件离婚案怎么样了?最近看你都忙得不见踪影,是不是挺顺利的?”周宴北避而不答,反问道。
“你不要转移话题,是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倪晨?”
“是啊。”周宴北说得很轻巧,谢尔东反而愣住了。
他本来只是想试探试探周宴北,而且他估摸着,以周宴北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直接承认这种事情的,可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承认了,而且还很爽快。着实出乎谢尔东的意料。
“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个月前。”周宴北的目光扫过远处的高楼,瞥见倪晨从里面出来,缓缓朝他这边走来,继续道,“在新西兰的时候,她曾是我的游客。”
谢尔东眸光微微一沉:“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还不重要吗?我看你是被冲昏头脑了……等等,当初我跟你说了沈昕的事情后你也毫无反应,但是后来却突然回国了,难道……是因为我发给你的那张照片吗?因为照片里的人是倪晨?你是为了倪晨回国的?我看查沈昕的事情是假,回来找倪晨是真吧?万一沈昕的死真跟倪晨有关呢?”
周宴北当即摇头否认:“跟她无关。”
他跟倪晨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居然这么袒护?这与他刚回国时简直判若两人!谢尔东隐隐担忧。
“你凭什么这么信她?到现在为止,她口中有一句真话吗?她甚至连沈昕的事情都不肯跟你透露一句。”
谢尔东对倪晨没有任何好感,他向来不喜欢满口谎言的人,尤其倪晨撒下的谎还很有可能是道德方面的。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好友被这样一个人所骗。
周宴北再没说话,倪晨上车的那一刻给了谢尔东一个警告的眼神。谢尔东回瞪过去,气得牙痒痒。
倪晨在后座沉默半晌,察觉到车内气氛诡异,从后头看看周宴北,又看看谢尔东。这两个人虽然同坐一辆车,可傻子都看得出他们之间似乎发生过某种争执。
她暗自思忖,不该啊,这两个人不是好友吗?
“谢律师,史清的案件进展如何了?”倪晨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谢尔东冷哼一声,看来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的打算。
“你还关心史清?史清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她要是知道自己视为好友的人浑身上下都是谎言,你觉得她会怎么想?”谢尔东话里句句带刺,声音冰冷。
“谢律师,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倪晨微微挑眉。
“你当然没有得罪我,只不过我实在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对谁说话,是对着倪晨还是对着沈昕?倪小姐,要不然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身份与我交谈的?”
周宴北低低咳了一声提醒谢尔东,谢尔东却不为所动。
倪晨瞧着这两个人暗送眼神,霎时明白过来:“原来谢律师是在替周宴北出头?”
“我是替死去的沈昕感到不值。人都已经死了,在墓碑上却不配有姓名,换作是你,你觉得自己死得瞑目吗?”谢尔东的口气越发的不好。
这个档口,他似乎也不再碍于周宴北的面子,说得很直接。
“在墓碑上不配有姓名?这是什么意思?”倪晨眯眼,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又不敢妄自下结论。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
“你该不会以为,我父亲去祭拜的某个没有姓名的墓碑是沈昕的墓碑吧?”倪晨试探性地放慢语调,冰冷的目光直接打在谢尔东脸上。
原来周宴北知道的比她以为的更多,他究竟查到了哪一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自己面前不动声色,其实早已将过去的那些事掌控在手里了吗?难道他一直在看她的笑话?
在与谢尔东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她一直看着周宴北。
周宴北始终没有插话,像是一个置身事外只顾看热闹的局外人,可谁都知道,他本就是局内人。
“难道不是吗?”谢尔东反驳道。
周宴北将谢尔东送到律所,车内只剩下两个人。周宴北从后视镜看向倪晨,倪晨望着窗外,情绪不明。
“尔东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有时候说话是直接了些,不过人倒是不坏。还有你朋友的事情,他一直都很上心,你不用担心。”周宴北以为他在为刚才谢尔东的话伤神,安慰道。
倪晨微微转头,与后视镜中周宴北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会这么做。”周宴北说。
她摇着头嗤笑一声:“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连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这样做难道不合理吗?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在什么线索和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倪晨被周宴北问得哑口无言。
站在他的立场,她明明知道他这么做并没有错,可心里却隐隐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倪晨,其实你早就打定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主意了,所以我只能凭着自己的嗅觉一点点去调查。既然如此,我做什么你都不应该感到奇怪不是吗?”周宴北自嘲地笑道,“我一直都不觉得你说了什么谎,对我而言,你有自己不能言说的苦衷,所以我从没怪过你。可是你呢?你相信过我吗?哪怕在新西兰,你能够做回倪晨而不是沈昕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信过我,你现在这样不过是仗着我心里有你。”
倪晨呼吸一窒,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周宴北说了什么?他说,他心里有她?
波光影影之间,周宴北的脸仿佛不再真切,重新浮在眼前的是在皇后镇担心自己受冷而给自己买羽绒服的周宴北;是在天未亮时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请她先离开的周宴北;是与她同踏而眠,甚至与她有过亲密接触的周宴北。
每一个周宴北,都与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周宴北相同,却又不尽相同。
其实倪晨一直都知道,他若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沈昕不会惦记他那么久。
车子停在倪晨家楼下,倪晨自顾自地先下了车,见他仍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静,问道:“不上去坐坐吗?”
周宴北笑了笑:“我真是有些不懂你了,平时避我如蛇蝎,这个时候又邀请我上楼坐坐。倪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好让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侧了个身,忽然说:“其实在奥克兰那个清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