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北的目光沉了沉:“他没有说沈昕的事?”
谢尔东也觉得奇怪:“我问了好几次都没问出结果,每当我提起沈昕他就顾左右而言他。但我确定沈昕就在国内,她妈妈生病了,她怎么也不可能走太远。不过她真的完全没跟你联系?她小时候那么崇拜你。”
“小时候的玩笑话你要拿来做呈堂证供吗?”周宴北捏了捏鼻梁,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倪晨的脸。
“周宴北,要我说你这人有时候也挺没意思的,你要是真对沈昕没想法,为什么留在新西兰?”
他闭上眼,静了一会儿才道:“尔东,你帮我调查件事。”
“什么?”
“查查沈昕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谢尔东一时没绷住,取笑道:“你小时候不还在她家寄住过吗?她有没有姐妹你难道不清楚?”
“这些你不用管,我只希望能尽快得到结果。”
挂了电话,周宴北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他才十岁,被父母独自留在国内,是沈昕一家给了他家人般的温暖。年幼的他不愿与陌生人相处,沈昕却热情似火,慢慢解开他心底的防线,他则把她当亲生妹妹一般看待。
后来他离开的时候,她带着孩童般的天真说长大后要嫁给他,他立马便允诺下来,只因想看到她灿烂的笑容。
直到有一年,他突然收到沈昕发来的邮件,说让他忘了自己。从此之后他就失去了和她的联系。
他至今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发那样一封邮件。因此,这些年即便她杳无音信,她在他心里也一直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周宴北一直想,她躲起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吧,等她想找他的时候,自然也就出现了。
这个夜晚,回忆喷涌而出。
次日一早,皇后镇突然转冷,气温骤降了十度。
倪晨本在檐下躲雨,忽然看到周宴北上了车。她想到昨晚被周宴北压制的屈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不等他发动引擎,便麻溜地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周宴北盯了半晌这位不速之客,沉声提醒她:“按照你的要求,皇后镇的这三天是自由活动时间,没有任何行程。”
他言下之意便是她不该上他的车,既然是自由活动,他就没有时时带着她的必要。况且经过昨晚的事,他以为她多多少少会存些尴尬。
“周导,我是来旅游的,你也看到了,这天气我什么都玩不了。我听说皇后镇周边还有一些不错的小镇,不如你开车带我逛逛?”倪晨挑了挑眉梢,唇间那一抹笑迎着突如而至的雨,竟多了几分忧愁。
周宴北看了她一会儿,随即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朝皇后镇外的方向驶去,皇后镇转眼之间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倪晨在座位上悠然自得,被暖气吹得热乎乎的,外面的雨则越下越大。一冷一热,车内车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个季节皇后镇的天气经常说变就变,你带足衣服了吗?”周宴北直视着前方,对倪晨说道。
倪晨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薄棉袄小外套,这已经是她带来最厚的衣物了。她来时查了天气,没有想到新西兰的春天居然会这么冷,明明刚到基督城那天还热得好似已经进入了夏天。
“你这是要去哪里?”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问他去处。
周宴北说:“现在问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闻言仍旧在笑,对于身边可能潜伏的危机不以为意。而周宴北想起昨天她在自己酒吧里输钱的事情,不忘揶揄道:“输了多少钱啊?”
“啊?”倪晨茫然地抬起眼,旋即明白过来,又垂下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钱。”
“输光后挺开心?”周宴北说。
“嗯,有一点儿。”倪晨诚实地点了点头,又立刻纠正道,“不,是很多点儿。”
“那些钱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周宴北又问。
“图开心。”倪晨说。
“就只是图开心而已?”周宴北忍不住好奇地盘问道。
“不然呢?”倪晨凝视着他反问。
一路沉默,倪晨百无聊赖地看着车外无尽绵延的山峦,许久才说:“你挺像我一个好朋友的暗恋对象。”
这句话就像一颗乱石突然搅破了平静的湖面,倪晨说完后,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
周宴北斜睨了她一眼,不禁失笑道:“你不是说这种套路过时了吗?”
倪晨被他这句话点醒,内心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的剪影总与少时自己看过的那张照片里的少年重合,既然她知道他当初那么说是在试探自己,如今他也一定是跟当时的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
“看来想跟你套近乎还挺难。”倪晨说。
“为何要跟我套近乎?”周宴北问。
倪晨歪了歪脑袋,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因为你长得帅。”
这个回答令周宴北有些意外,但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里却升起了浓郁的戏谑。
两人再度无话。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瓦纳卡小镇。
相较于皇后镇的商业喧嚣,瓦纳卡更加悠闲静谧,周宴北把车子停在了瓦纳卡湖边后,朝倪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车。两人一同步行至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各自散了。
直到晚餐时间,当倪晨走进餐厅里面,看到对面坐着的那两个人时,才明白了周宴北来这里的目的。
这个季节并不是新西兰的旅游旺季,住店客人也没有多少。餐厅内除了三两个喝酒的老外,那两个人尤为显眼。
酒店正面临瓦纳卡湖,入门左侧就是餐厅,两面是全景落地窗,客人正好能正对着瓦纳卡湖用餐。
倪晨故意找了个背对着周宴北的位置,临落座时不经意间与他对面的金发美女对视了一眼,对方今天比昨晚打扮得更漂亮。
两个人好像已经谈完了,倪晨刚坐下便看到他们离开了。待将金发美女送走后,周宴北又折了回来,在倪晨对面坐下。
倪晨边看菜单边问:“女朋友?”
“女性朋友。”周宴北泾渭分明。
“有时候一字之差也没有很大差别。”她话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讽刺,压根不相信他。
“倪晨,你这个人有多重人格症吗?”周宴北说。
她手一抖,蹙眉瞥了他一眼,心尖却微微颤了颤。
“上午跟我来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副刻薄的样子。”周宴北不满地说。
她不理他,仍旧翻着手里的菜单,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两遍,清一色全是西餐。来了这里之后她才发现她的胃对于中餐的依赖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以至于看着图片上的意面和牛排实在勾不起食欲。
这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夺走了她手里的菜单,同时她人也被拽了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从这里离开后,周宴北把倪晨带到一家极小的中餐厅,里面统共只有五张小桌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在一排店铺中间居然还夹杂着这么一个小餐厅。
老板娘和周宴北显然是旧识,见他带了人过来,主动招呼着把厨房让给了他。
倪晨跟在周宴北后头,她刚要踏进厨房,结果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她一头撞到了他背上。
“你要亲自下厨?”周宴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倪晨透过他清亮的眼眸看到了自己。
她的脸微微发烫,道:“嗯?”
“这里是厨房,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周宴北指了指唯一靠窗的那张桌子,随后按住她的肩,将她调转了方向,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餐厅里本就没什么客人,乍一看还以为是被他俩包场了。
不一会儿,桌上就上了四道菜:两荤一素一汤。
倪晨看向周宴北,问:“你做的?”
“看着不像?”周宴北说。
的确不像,但她没说,只低头安静吃饭。
平心而论,周宴北的手艺十分不错,至少倪晨吃多了洋快餐之后,再吃起中餐来整个人如沐春风。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专心地吃饭。
老板娘忙完后,熟稔地拿了把椅子往周宴北旁边一放,暧昧地问道:“朋友?”
“客人。”周宴北回答。
“客人需要亲自下厨吗?”老板娘含笑道。
“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厨师为什么总能把好好的中国菜炒出一股麦当劳味?”周宴北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