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招牌,冯年遂雀跃道:“这家店我常来呀!”
“真的吗?”李昭明也有些惊讶,“我也常来。”
“你都是什么时候来?”
“周末?或者平时晚上六七点的时候。”
于是她带着遗憾道:“我都是五点多钟的时候来。”
难怪他们前三年都没有见过。
这家店的老板是新疆人,做的炒米粉又辣又香,给的分量十足。酱汁裹在米粉上面,冯年遂没骨气的吞咽下口水,在热气蒸腾中决心把自己想要复出的话彻底咽回肚子里,用筷子搅和了下碗,开始吸面。
李昭明递张纸巾给她,末了却又自己去抹她嘴角边的酱料,然后再去夹她碗里的芹菜,最后把罐饮料开好。
他最后靠在椅背上,想起什么,突然懒洋洋地说话:“我以前来的时候,就坐在我现在坐的位置吃饭的。”
冯年遂酒足饭饱,怔了一下,说:“我以前一直都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位置吃的。”
但他们居然一直都没有遇见过。李昭明想,人和人之间居然能没有缘分到这个地步。可见上天赐予的太过稀缺,如果在原地等待,一定会等到尸身腐烂也不一定。
他不在说别的话,但是在到家的时候给了冯年遂一个带着炒米粉的吻。冯年遂觉得今日不宜亲吻,但还是倒退几步的往卧室里走。
他们真是相当的不浪漫和带着烟火气。她有些泄气的想,决心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一定要和一个浪漫的人谈场恋爱。
李昭明从她的身上起来,又一把抱住她要带她去卫生间。冯年遂把李昭明当作另一张床躺着,懒懒散散的想到一件事,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老是要黏着我?就是十六七岁的时候。”
他的眼睛亮亮的望着她,只是轻声说:“因为崇拜呗。”
冯年遂一下子要站立不稳,脑袋被热气蒸烤。李昭明扶了她一下,又不敢凑的太近,引火上身,只好举着花洒帮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淋湿头发。
她追问:“难道真的有人可以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这么崇拜一个陌生人吗?”
她希望可以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昭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你被很多陌生人崇拜,不是吗?”
“可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们从未走近过我,所以也从未离开。
“那我也不知道了。”李昭明只好说,“可我知道他们对你的崇拜都是认真且真挚的。”
“那崇拜可以变成爱吗?”
“什么是爱?”李昭明反问。
这个问题还真的把她给问住了。她的脑筋急转弯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太好,此刻眼睛眨巴着眨巴着望向李昭明,好半响才说:“这个问题好难啊。”
她泄了气,干脆道:“不回答了不回答了。”裹着毛巾走出浴室。
李昭明用毛巾狠狠擦一把自己的脸,凝视着被水蒸气模糊的镜子半响,也跟着走出浴室躺在冯年遂的旁边。
等到冯年遂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恶劣的捏住她的鼻子,等她因为呼吸困难而睁开眼睛,瞪着他骂道:“你干什么啊?”
李昭明问:“你刚刚突然问那个做什么?”
冯年遂转过身背对着他。
李昭明又推推她:“别睡了,我告诉你答案好不好?”
她又转过来,问:“答案是什么?”
李昭明要开口,却在话说出口的前一秒闭上,他的目光落在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的身形,被子把整张脸都要盖住,于是心念一动,说:“我也不知道。”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他说:“我以前也这么觉得过。”
“你以前是个很狂妄的人。”
于是狂妄的李昭明用手捋了下她的头发,说:“睡吧。”
“我这回保证不打扰你。”
第 6 章
李昭明说到做到,真的一晚上都没有打扰她。但是冯年遂醒过来之后还是忿忿不平,因为:“你为什么不叫我起来?我今天居然八点多才醒。”
她懊恼的哀叹一声,想起自己从五六岁开始就七点钟准时醒来的良好习惯居然在一朝之间就被打破,有些泄气。
李昭明坐在床边提醒她:“你不用再打球了。”
所以她可以从那种循环往复的生活中挣脱出来,活的轻松一点。
冯年遂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子坐起,小麦色的肌肤被阳光打亮,眼睛因为刚刚睡醒还肿着,整张脸又小又圆,可爱的很。
他打量了下,只是把件睡裙随手盖在她的头上示意她穿上,随后说:“快起来,我得把床单给换了。”
“麻烦。”冯年遂轻轻地抱怨了声,可是三下五除二的套上裙子,从被窝里爬起来,自觉的要往客厅里走。
餐桌上果然还放着碗温热的鸡汤。
冯年遂挑嘴,鸡汤永远只把放在里面的鸡丝和鸡蛋吃完就不肯再碰一下。对于食物,她这个人脾气实在古怪,凉了的东西放微波炉转过之后就不肯再吃,隔夜的东西也不会动。对茶泡饭以及任何东西泡饭也是深恶痛绝,想想就头皮发麻。
李昭明知道她的脾气,等把床单被罩拆下来之后再放进洗衣机里搅和,重新换上新的之后再到餐桌上,刚好能赶上冯年遂剩下来的残羹冷炙。他面不改色的接过她递的勺子,舀一勺汤放进嘴里。
冯年遂想起自己并不算一时兴起而要在今天做的事情,有些心绪的耸耸肩,小声问他:“你今天要去实验室吗?”
“要。”李昭明立刻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但是按兵不动,只等对面的人自己露出马脚。
“哦,”冯年遂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说,“我之前在省队的时候有个朋友,叫孙鹤清,你还记得吗?”
孙鹤清?李昭明放下勺子,认真的想了想他从前跟在冯年遂身后的事情,接着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是当时跟我在一个省队训练的朋友,我们一起参加过双打比赛的。”冯年遂提醒道,“她下个月结婚了,想邀请我去当伴娘。”
“要结婚了?和谁?”
“我们当时的教练。”冯年遂苦笑,不想对这个话题多做什么评价。其实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有些女孩对自己曾经的教练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主要是运动员能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几个,教练年长又有权威,于是优点就在闭塞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当天下午的时候冯年遂陪孙鹤清去挑选婚纱。孙鹤清被一个严苛的教师家庭抚养长大,不打球的时候就是个羞涩但是敏感的女生。也正因此,她挑选婚纱的时候总是有选择性的略过有些暴露的款式,手指停在传统的礼服上。
当她又试了一件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冯年遂放下手里拿着的杂志,真心实意的说:“你很漂亮。”
“真的吗?”孙鹤清在她旁边坐下,“你穿上这件,也会很漂亮的。”
“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穿裙子。”
“那是你没遇到想要你为他变漂亮的人而已。”她笑道,“我记得你以前还和贺生秋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穿过几回裙子吗?”
“那都是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了吧。”冯年遂忍不住叫冤,“我那哪是喜欢他啊,纯粹是青春期的好奇。”
“真的吗?”孙鹤清不死心,“你现在是单身吧。我前几天给他发请柬的时候还问过他了,他也是单身。”
“那小子单身才是报应,从小到大都祸害多少女生了?”
“你呀你,”孙鹤清忍不住笑道,“你就是把恋爱看的太理想化了。其实像我这样快要结婚的人,心里门清结婚只不过是在为自己选个盟友而已。你都三十了,贺生秋这个人从实际上考虑,难道不是你最理想的盟友吗?”
冯年遂被这一番话噎住,心知她说的就是实话。结婚对于女性来说尤其是件绝望的事,因为单单是生育这项就没法估量。她反对的不是孙鹤清这段话,而是正因为同意,才想质问她:那李泉那个人又对你来说有哪点利益上的好处?谈恋爱不够,非要嫁给他才行。难道就真的图他对你好?
她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听到孙鹤清说:“贺生秋现在开了家网球学校,专门供那些富家子弟业余时间去玩的,生意做的不要太好。”
他们当时那一批人,很早就退役很多,但是各个也都在不同的行业里发光发亮,反倒是她这个最后坚持走职业道路的最终因为固执而无路可走,只能尴尬的弃拍离场,还落得一身伤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