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少女立刻双手合十诚恳的道歉,扬手向Master示意,连看菜单都来不及,叫了一杯和太宰治一样的威士忌,酒一送到就赶紧举了起来。
“Cheers!”杯壁相撞,青年与少女明丽的笑容仿佛无声的奏鸣曲。
——他从以前就觉得,这位小姐和太宰实在太相像了。她站在离太宰最近的地方,某些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就像是映照出对方的镜子一样。唯有一点是不同的:她无时无刻都充满了对太宰的浓烈的爱意。
——于是当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奇迹般的,并没有吸尘器和盖子,但某种像血一样温热却又更加粘稠厚重的东西,将黑发的青年包裹了起来,隔开了这个腐朽世界里刺向他的荒芜的荆棘。
就像回到了母亲的羊水里一样,这个过于聪明而孤独的孩子,停止了哭泣,安静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想起了被少女的声音遮住的那句话,那个时候,他看到了太宰治的口型。
他说:“——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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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宰治说“研钵街完全没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也不可能真的带你进去,顶多就是回去的路上稍微绕近一点让你看两眼”,所以你们把今天剩下的大半时间都消磨在了Lupin。
相比你印象中灯红酒绿吵杂热闹的酒吧,这家店真的很好。常客们大多对彼此有些了解,也不是没有人认出了太宰治的身份。但是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保持着舒适的距离,安静的谈论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过度的关注与好奇心。就像你在水族馆看到的水母,静谧安宁的在烟雾与酒精营造的舒适温暖到海洋里互不干^沉沉浮浮。“最熟悉的陌生人”——这是你很喜欢的气氛。
就着威士忌,太宰治跟你分享了他的各种自杀故事,起初的上吊与入水还比较认真,到了后面的降压药和硬豆腐就忽然搞笑了起来。你配合的听着,因为他夸张的表述笑个不停,聊着聊着就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了彼此的糗事。你想了半天,自己最丢脸的大约也就莫过于厚颜无耻的说要当个作家了。
“然而完全没有才能。”你说着,觉得脸颊在发烫。虽然早已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文学一途上既缺乏才能与天赋也没有刻苦努力的毅力和激情,但要你在两位文豪面前剖析这一点还是太过羞耻了。哪怕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写书——但你一直认为文学的才能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之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既不会平白消失,也无法假装伪造。在你面前的可是“无赖派”的两大旗手,“东太宰,西织田”,他们就算这一辈子一个字也不写,也拥有你哪怕再穿越一百次也望尘莫及的天赋。
更何况太宰治还在一边嘲笑你,“织田作,我跟你说,我有看过小姐写的东西哦。怎么说呢~”他恶作剧一样的拖长了调子,“完~全~看~不~懂~啊!”
“太宰先生!”你的脸更红了,简直想伸手去堵住他的嘴。偏偏织田作之助还浑然不觉的在旁边补刀。
“连太宰你都看不懂,是那么深奥的东西啊。”红发男子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敬意。
——不,那是因为那些完全就是凌乱破碎毫无价值的呓语啊!
太宰治还故意附着点头的。你尴尬得恨不得双手捂脸,简直想死。
结果给你解围的还是织田作之助。
“我也有想过写小说。”
“诶~”太宰治睁大了眼睛,你也好奇的放下了手。
红发的男人放下了杯子——因为要开车,他喝的是乌龙茶。在你和太宰惊讶的眼神里,他温和平静的开口,“因为以前看过一本书,但是结局的几页被撕掉了。我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套书哪里都找不到。有人对我说,那就由你来写吧。”
“所以……”你难得的觉得心情激动了起来,怀着内心的期待,近乎小心翼翼的问,“您打算要写吗?”
“是的。等到哪一天孩子们长大了我也老了,我大概会离开PortMafia,找个地方写小说吧。我喜欢靠海的地方。”织田作之助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
“一定可以的!”你抢在太宰治之前开口,甚至没有顾忌自己此刻的急切和兴奋落在他人眼中会显得多么怪异。
你只是诚挚的想在此刻送上祝愿——不,不是祝愿,而是提前的祝贺。
“您一定可以的!只要您想写!就一定可以成功的!”
你开心极了,不自觉的连敬语都用上了。和毫无才能的自己完全不一样,这可是织田作之助啊!
***
离开Lupin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明亮的圆月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明明是还是春天,却晴朗得像夏夜一样。一片云都没有,在月亮的周围洒落着碎钻似的闪闪繁星。
你们在回港黑大楼的路上,绕道去了今天的最后一站。
车子在一条小巷边停了下来。
“开不进去了。”织田作之助率先下车,指着一旁类似仓库的平房墙壁上黑漆的巨大标识,“这里勉强算是PortMafia势力范围的边缘,车子停在这没有问题。不过再要进去就只能步行了。”
你眼巴巴的看着太宰治。他于是笑了,无奈的举手投降,“只能带你进去看一眼,看完就走。”
“嗯嗯嗯!”你赶紧点头,表情特别乖巧动作特别迅速的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站在原地主动伸手给他。太宰治于是走过来牵起了你的手,慢悠悠的迈开了步子。
闲庭信步,你想,再没有比这更适合形容现在牵着你熟稔的穿过小巷的青年的姿态的词汇了。哪怕是在月亮都照不进来的漆黑的巷子里,他的步子也没有一丝停顿和迟疑。笼罩在四周的是与居民区和商业街都不同的诡异的安静,唯有你们三人的脚步声敲打地面,在狭窄的墙壁与墙壁之间回荡。
然后,就在不知道转过第几个转角之后,明亮的月光重新照亮了你的视野。
“到了。”太宰治说,停下了步子。
呈现在你眼前的是没有见过的人绝难想象的场景。月光之下,就像是什么神话传说中的巨人把横滨当成了冰激凌,凭空用勺子在地面上挖去了一块似的,自你们站着的地方向前,地面以陡然以极其陡峭的弧线向下延伸,直到最底端再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曲度陡然向上。整个坑洞中布满了形色各异密密麻麻的简陋建筑,毫无规划的搭建方式与暗淡脏污的颜色让它在月色下宛如一个巨大的凹凸不平的疮疤。在它的对比下,站在边缘处的你就像一粒沙子一样渺小。
而且哪怕那么近了,你所感到的依旧只有异样的安静。眼前的街道——如果这也可以被称为街道的话——没有半点灯光和活气。
是被遮挡住了吗?当年爆炸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核弹吗?你忍不住想,然后转头看向太宰治。
“回去吧。”
“好了?”他歪了歪头。
“嗯。太安静了,感觉有点吓人。”你笑着点头,“我已经超满足了。”
“那就回去吧。”太宰治牵着你,你们正要转身,一声沉闷又锐利的声响突然划破了寂静。那声音对你来说有些陌生,需要好好想想才能记起,但对另外两个人却极其熟悉。
“枪声。”太宰治回头,“是□□,.45口径,不是PortMafia。”
“东北方向,300米左右。”织田作之助上前一步,站在了你身侧。“太宰,怎么说?”
你这时才发现,织田的两手各执一把□□,太宰治左手牵着你,右手也已经把枪握在了手里。
“有意思,是2批人,冲这边过来了。”月光下,黑发的青年弯起了嘴角,他低头看你,神情竟然有一点点愉快,“小富江想看枪战吗?”
***
然后你就近距离旁观了一场枪战——如果单方面的射击也叫枪战的话。
不,其实你连单方面的射击都没有看清楚。作为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笼中鸟。哪怕月色明亮得像路灯,你也只看到了慌不择路拼命奔跑的孩子和骂骂咧咧的追过来的人影。当你大概理解了这是几个大人在追两个孩子,而你们只是不小心站在了他们的逃亡路线上的时候,枪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近距离听到的枪响简直是灾难。你条件反射的两手捂住了耳朵,然后被织田作之助一把拉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