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工作,宇津木虽是早知道有原田这个人的存在,两人说到底也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两人的表现都是中规中矩且充满客套的。从谈话细节能感觉得出来原田和人交际的交流能力很显然比宇津木等级高了不知道几集,是个给人长袖善舞印象的人,在彼此态度都算客气的情况下,原本宇津木第一次和记者、还是一见面时谈话氛围有点奇妙的原田谈话多少有点紧张,但在对方巧妙的维系话题不断掉的情况下也渐渐放松下来。
原田这次拜访,与其说是真的打定主意一定要成功采访到常代表阿卡夏之民在外头露面的顾问或初鸟,不如说更像是代表以太杂志先来试探这里的人对于采访的接受程度如何,顺便先过来打个招呼为了之后正式采访作铺垫。
而谈话中宇津木也意外知道他之前某次被临时有事的顾问赶鸭子上架的演讲时居然原田也有在场并好好聆听了,宇津木那时候光顾着不失去应有的仪态就耗费了大半心神,剩下的也都在担心自己是否演讲哪里有疏漏之处,并没有留意听讲的人有谁,不然或许当时宇津木就会一眼就留意到了和晴己长相相似的原田了──只是没发现也好,宇津木觉得那时候假设无意间发现了原田的存在、大概会不小心卡壳忘词,毁了那一场演讲,也会让其他人认为他不堪重任而对他失望。
──以后,我会和原田先生成为朋友、吗?
当顺利结束交谈并送走原田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今天的文件后,想起晴己曾经告诉自己的事情,宇津木不由得走神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他们间到底是以什么契机正式成为朋友的,但看今天和原田相处的情况,他想像了一下也觉得不坏,只是过去除了初鸟以外从未有过朋友的他心底也不禁泛起了奇妙的感受。
而大概是被这个目前只有他和晴己知道的未来情报转移了注意力,而之后也没见其他核心成员因为这件事情而过来,宇津木都忘了那个当初撞见他并向他询问其他司教在哪里的成员之后疑似跑去找她认为可以信赖的人了,直到晚上包括志愿成为工作人员的所员在内的外来者都离去、只剩下目前都住宿在这里的成员时,留在大厅休息的宇津木和一惠一起看着已经会跑会跳、十分活泼的诺亚和让二在大厅那边玩你追我跑的游戏时,一惠略带打趣地询问起这件事情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也没什么,对方也只是过来先试探我们这边对于采访的态度,随意说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不过一惠小姐,既然您那时候就知道有记者来访了,那为什么您现在才来问我情况,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吗?」
宇津木一瞬间的吃惊过后,他下意识的隐去原田长相以及他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谈话细节,简单回答过后,便转移了话题,也确实是有点在意,就向一惠询问道。
说起来宇津木自己也有些惊讶的是,明明他也自知和初鸟顾问等人相比,只比来大上两岁的自己论见识和学识确实都仍有不少需要继续精进的不足之处,这也是他不管是对一般信徒或研究所这两边身分都有些尴尬的原因,而也是因为这样顾问才没真的一交接就完全扔下这里的事情、偶尔还会过来露个面并帮忙处理一些事务。但一惠不管是以前或现在,虽然没特别表现得有多毕恭毕敬,但毕竟宇津木对于他人态度如何算是感觉比较敏锐的,他也能察觉道一惠对他确实有一份让他不太明白的尊重之意,并不是单只有碍于各种原因而表面恭敬而已。
「宇津木大人您想要成长总需要真的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练练手的,而且您都已经先说想要处理了,我再巴巴儿的出现不是多此一举了吗?况且就算搞砸了也是小事,原本我们这边就没有需要采访来提高知名度之类的打算,能够谈得顺利算是锦上添花,就算谈崩了也无妨。」
一惠笑咪咪地回答着,显然没把宇津木的担忧当一回事,她语气显得十分轻松。看一惠真不把这件接待所员当成重要事情跑去通知的会面当成多大的事之后,宇津木的感想不禁有些复杂起来,而现在大厅里除了在不远处不时尖叫大笑地玩闹的父女之外,就只有他们两人坐在窗边谈话,宇津木乾脆趁机把自己内心积压已久的疑惑询问出来:
「一惠小姐,有件事情我在意很久了。为什么您愿意这样子尊重我呢?明明不管哪方面来说,我都不如您优秀,似乎没什么特别值得让人投以敬意的地方,就算是看在创的面子上,也不至于让您如此表现才对……」
说着,宇津木就不自觉低垂下了眼帘,心情也稍微低落了下来──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占了个副代表的名头,除了这里研究所相关的器材算是他牵线购入、阿卡夏之民的建立也算是他有出一份力气的,更多是因为照理来说牵线带来投资让阿卡夏之民有足够资本创立的顾问没兴趣当什么代表(不论正副)、也没兴趣任职高位只愿意挂个顾问名头的缘故,有的时候连他自己觉得自己像是捡漏的。
不然论贡献度和重要程度,宇津木自知他不像榎本夫妻那样是实验离不开的重要研究人员、也不像偶尔才露面的六鹿以及五十岚一样是宝贵的资金渠道,也不像初鸟那样不管是能力还是外貌气质都受他们所有人崇敬,更不像顾问那样可靠,就连来他都不如她因为热心助人又性格平易近人而颇受成员信徒好评,也不像晴己那样因为年纪最小又性格乖巧、且还被初鸟盖章认可了其特殊性而被所有人照顾与疼爱──细数下来,宇津木也有自觉自己在所有初始成员之中真的是最不起眼也最无关紧要的一个,也不怪其他后来招收与吸纳的成员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底,因为就连他自己一仔细去思考也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什么让人敬重的闪光点。
但知道归知道,宇津木心底还是不免有些难受,虽然这些年一同住在这里的核心成员没有谁会因此对他有偏见或是如何,依然温暖地接纳了他──只是他们除了初鸟在宇津木的希望之下是亲近但也被崇拜的神子、以及晴己身为唯一的小孩子本来就和其他人状况不同之外,几个人间也算是地位平等且没有什么身分高低不同的差距,也就没有谁让着谁的情况,宇津木对于一惠对他算是比较特殊的态度很难不会有疑惑不解的心情。
「嗯~怎么说呢,真要说的话,从最开始宇津木大人您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志愿接受细胞成为被实验者之后,我就一直很佩服您可以为了初鸟大人而献身的这份觉悟哦。见识气质等这些都可以日后培养,处理事情的能耐手段也可以慢慢学习,但我认为只有这类为了什么事情而肯无视风险付出一切的品性与勇气更多是以生俱来且十分难得的。我认为宇津木大人您一路成长下去,总有一天也会真正成为您眼中认为需要敬佩的大人物,所以才提前预支了我的敬意的,请您不用太过在意,照您的步调继续前进直到您认为自己可以配得上这份尊敬就好。」
大概一惠也敏锐感觉到了宇津木确实真心为了这件事情而困惑与烦恼,她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述说般伤脑筋地笑了笑,但却也态度真诚地向宇津木解释道,语气一反平时有些少女感的轻快,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显得十分温和,也算是变相鼓励了宇津木。
「是、是这样子的吗?……但光是如此,您就不怕其实我别有用心、做出这个判断是您看走了眼吗?」
宇津木实在没想到答覆是这个,而偏偏他同时也感受的到一惠说这些是认真的、而不是为了鼓舞宇津木而刻意找适当的话语哄他,他一想起他做出这个决定严格来说完全出自于个人私心的背后理由,顿时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勉强笑了一下,他也带着不自信与试探地询问道。
「我对我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点自信的。而且就算不说这件事了,我们这几年下来也不是相处假的,我也知道宇津木大人您是个怎么样的人、可不可信──您就别想太多了,真的看走眼了也不是您的错,更不是擅自被加以期待的您该自责的问题,不管他人的观感如何、您应该对自己更加有信心并更坚持您自己想走的道路才行。毕竟初鸟大人不问俗事,这个组织终究还是要交给身为副代表的您指引其前进的道路,如果连您自己都对于您该往何方前行都没有那份自信的话,其他人也会因此踌躇不前与感到不安的。」